大概因為死去的時間太長,并且在死去之前曾經歷過大出血,β的肌肉是蒼白的,沒有血液的痕跡,倒像是凍庫中那些被殺死之后分解的牲畜。
伊麗莎白皺眉,再次看向身后那具被液氮填滿的石英棺材,那里面β的肋骨被鈦合金支架撐開,骨殖表面布滿意義不明的暗金色紋路,如同被雷電劈中的胡桃木年輪。
和學院冰窖中收藏的那些純血龍類遺留下來的骨骸幾乎完全一致。
其實加圖索家族那些元老的尸骸已經足夠證明龐貝和他的野心來源于他的血脈,人們都以為混血種中的親王加圖索靠著席卷世界的財富來得到古老世家們逐漸被剝離的權力,可赤裸裸的證據表明他們分明就是真正的神族。
加圖索家族就是藏在人類世界的群龍。
可伊麗莎白仍記得許多年前的雨夜,在芝加哥郊外的安全屋,渾身纏滿繃帶的龐貝在彼時剛征服又一位復蘇的王爵,他用大口徑的手槍炸開了那扇重達幾百公斤的實木安全門,在《亞伯拉罕血統契》的增補條款簽下自己的名字。
他是如此大義凜然,仿佛那個公子戴上了英雄的面具。
此刻契約的原件就鎖在冰窖深處的保險柜里。
依靠這份契約的制約力和執法權學院近十年的時間里殺死了多少妄想重新回到神圣帝國時代的龍類。
“事已至此,我們反復觀看了至少三遍這個影像了,難道還不足以讓諸位做出抉擇么”圣卡德摩斯的聲音像砂紙在摩擦青銅器,煌煌生威的黃金瞳一一掃過每個人的眼睛,那張即使放在中國古代也稱得上幾有龍形的老臉從未有過的嚴肅、森寒。
“我們失去了權力、失去了在同類中的公信、失去了這個時代最有威望的屠龍者……在群龍的陰謀中昂熱已經倒下了,貝奧武夫已經倒下了,執行部成了加圖索家族的鷹犬,我甚至失去了最親近的子孫、我親愛的小皮埃爾!”
卡德摩斯的指尖敲擊著石英棺槨基座的合金導管,那里面是構成棺材內部煉金矩陣循環系統所用的液態汞。
汞溶液永遠是龍類的克星,強如維德佛爾尼爾也會因為被幾十萬漢軍驅趕至水銀勾勒的山河中自刎烏江,加圖索家族的元老將被永遠埋葬在水銀矩陣的下方。
顯示屏上那把鋒利的手術刀已經完全切開了β的胸腔,老人的尸體內臟居然安靜得像是雕塑,干縮起皺、呈現某種死寂的灰敗色彩。
β的心臟和普通人的心臟不同,在慢鏡頭的呈現中元老們清晰地看到那上面只有一個心室,而人類的心室永遠都是復數。
心室中存在一片隔膜,那東西讓β的體循環和肺循環迥異于任何一種恒溫哺乳動物。
龍的特征已經第三次出現在湮沒之井所有元老與校董的眼前。
畫面在此刻暫停。
伊麗莎白站起來,皺眉:“我想恰如卡德摩斯先生所說,我們確實是時候做出抉擇了。”
石英棺材在機械傳動裝置的幫助下送到元老們面前取代了圓桌的位置,液氮形成的蒼白色浪涌漫過尸骸的下頜,若隱若現的氮蒸汽中β張開的肋骨如同雙翼,讓人想起中世紀時期斯堪的納維亞半島上那些維京蠻子在自己的敵人身上所使用的血鷹之刑。
維京人會讓受刑者被面朝下綁在刑架,并使其服用藥草延緩死亡,以延長折磨過程。他們沿脊柱兩側割開背部皮膚,露出肋骨區域,然后用工具將肋骨從脊柱處折斷,向外翻開形成翅膀狀,之后他們會把受刑者的肺葉從胸腔拉出,置于翻開的肋骨下,因肺部收縮隨呼吸起伏,形似扇動的血翅,故稱“血鷹”。
“顯而易見的,加圖索家族已經背叛了我們,所有對路明非的指控和通緝都應該被取消,校董會應該立刻剝奪龐貝.加圖索的一切職務與權利,戰爭已經開始了,這是人類命運的分叉口,往前一步就是萬劫不復的深淵,諸神黃昏早已經敲響了戰鼓,我們避無可避!”洛郎女爵用左手食指上蝕刻著洛朗家族族徽的古銀戒指敲打著桌面,清脆的框框聲回蕩在湮沒之井的深處。
圣喬治按下了自己面前的鈴鐺。
“邀請貝奧武夫和漢高先生前往西伯利亞幫助路明非同時狙殺加圖索家族兩位元老的應該是弗拉梅爾導師吧為什么我沒有在這樣重要的會議上看到他”他凝望著伊麗莎白的眼睛,眼窩深邃得仿佛能看透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