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真的,我有時候會想和你這種人作對還真是要命。”龐貝嘆息,他掛斷手中和昂熱的通話,捂著額,“每當我以為已經將你按進低谷里了,你又總能從那些深淵中爬出來給我帶來更大的驚喜。”
巨大的風聲混著戰鼓擂動的聲音在那層足有兩厘米厚的有機玻璃后面回蕩,那是那個孩子的心跳和呼吸,如此蓬勃有力如此生機盎然。
他慢慢地轉過身來,唯見到一片金色的火焰,火焰的深處平躺在手術臺上的路明非正緩緩坐起來。
他的身軀赤裸,卻披著蒼白色的鱗片,鱗片表面流動著赤銅的光火。
——視網膜上暈染出模糊的虹彩,路明非睜開眼睛。
電極貼片在爆燃的火星中化作灰燼、碳纖維拘束帶像松脆的枯葉那樣簌簌剝落。
他仿佛燃燒起來了,又像是正被君焰的領域包裹。
沒有暴血、沒有言靈的念誦,只是一個念頭空氣就變得粘稠。
其實并非空氣變得粘稠了,而是在路明非的感官中時間似乎變得緩慢,他的反應速度和神經電流傳遞速度被提升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簡直像是在身體上套了一個永久加持的時間零領域。
在刺眼的火光中路明非緩慢地呼吸著,他的每一次呼吸都在向肺中泵入巨量的空氣,周圍的一切都變得纖毫畢現就像是電影中超人初次覺醒自己的力量、整個世界的信息都在涌入他的腦海。
他能聽見遠方那片赤色紅海的深處鱈魚擺尾的漣漪,能嗅到最終圣所中楚子航刀鋒淬火時迸發的硫磺味道。
他的每根神經末梢都在尖叫著舒展,仿佛浸泡在液態氮中的胚胎標本突然被注入滾燙的龍血,可怖的力量沿著血管和神經脈絡向著身體四肢百骸每一寸肌肉延伸。
那間手術室里負責監控路明非身體體征的儀器正在發出尖銳的鳴叫,首先是他的腦電波突破某個閾值、隨后是他的心率、他的脈搏……
刺耳的防空警報再度響徹避風港,被留在室外的研究員們驚恐地沖進來,他們身后的衛兵手里還拎著填充了賢者之石彈頭的大口徑狙擊步槍。
這些人奔跑著沖進那條狹長的走廊,與路麟城擦肩而過,佩戴中世紀醫師面具的龐貝在他們面前則像是幽靈一樣被穿透,身上蕩漾起瑩藍色的漣漪。
如路鳴澤所說奧丁已經在這個世界上布局了數千年的時間,誰也不知道他從歷史的隱秘中得到了多少不屬于自己的力量、甚至于到現在已經能夠像是小魔鬼那樣以某種其他人無法察覺的姿態出現在現實世界。
走起路來婀娜多姿風姿綽約的娜塔莎居然是這群荷槍實彈的衛兵的領袖。她那張化過淡妝之后精致宛如雕塑的臉頰上顯露出某種深寒的嚴肅。
這女人此時的站位居然更領先路麟城一步、她與其他所有人一起將手中填充著賢者之石彈頭的步槍指向那層透明玻璃。
而玻璃后面的路明非正無聲地坐起來。
他仰望上方像是能穿透那層的隔離板看見正被撕裂的天空,俯瞰腳下又扭動脖頸的時候凝望樹脂玻璃后的研究員們則如同凝望琥珀中的飛蟲。
這一次他看清楚了,避風港每一個研究員、每一個專家、每一個衛兵乃至于可能每一只珍珠雞,他們都是被從死人的世界喚醒的精神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