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衙里。
孫知縣眉頭緊擰,來回走動。
外頭亂哄哄的,衙門根本沒法開門。
師爺匆匆進來,遞上密函,壓低了聲音說:
“這回事情大啦!常熟、嘉定、昆山幾個縣傳出消息,也有流民沖擊縣衙……”
孫知縣臉色越發難看。
師爺又說:“李知府已經上書請罪,八百里加急,不出三日,就能上達天聽……”
孫知縣點點頭,反倒松了口氣。
這么大的亂子,積極上報,抓緊處置,罪責反而輕一些,不過是罷官流放。
如果拖拖拉拉,隱匿不報,就是抄家滅族之禍了……
再說了,瞞也瞞不住啊,洪武十五年,錦衣衛在蘇州設了千戶所。
消息要是比錦衣衛晚,被他們添油加醋一番,那可就真糟了。
不過這一回,從政到軍,各層級都有責任……
……
二月二。
早上。
陸知白剛進宮門,還沒走幾步,就有一個小太監急匆匆地跑過來,臉上堆著笑,彎著腰對他說道:
“侯爺,太子殿下請您過去一趟,說有要事商量……”
陸知白頓時眉頭一皺:“殿下這么急著找我,難道是出了什么大事?”
太監搖頭說:“這小的就不知道了……”
朱標竟然沒在東宮,而是在外面的走道上徘徊。
見陸知白過來,便迎了上來。
陸知白剛要行禮,就被朱標拉住了。
朱標低聲說:“蘇州那邊出事了……”
他從袖中取出一封密奏。
陸知白接過來一看,頓時睜大雙眼。
太湖劫鈔案!
一伙賊人竟然在太湖附近,劫了朝廷的運鈔車,搶走了幾十萬貫寶鈔!
陸知白只覺得不可思議:
“竟有這種事?官軍竟然有這般死傷,不是,這怎么打的……”
朱標搖了搖頭,臉色凝重:
“現在我也不是全然清楚。昨天晚上急報進宮,父皇半宿沒睡,把那咸魚玩偶,捏得哇哇直叫。”
陸知白:“……”
朱標眉頭緊皺,背負雙手,沉吟不語。
這個案子雖然出人意料,令人震驚,但不至于讓朱標慌亂。
他只是擔心,會引起一些不良后果。
朱標皺眉說:“蘇州等地認購的國債多,近來就有謠言說國庫無錢。
如今又發生了這個事,只怕民間,會輿論如潮……”
頓了一頓,朱標總結道:“到時,惹得父皇大怒,又是人頭滾滾。”
陸知白點了點頭,無奈笑道:“是啊,怎么也沒想到會有這一出……”
真是黑天鵝事件。
朱標皺眉說:“這個事,恐怕沒有那么簡單,甚至不用查就知道,絕對是有白蓮教牽扯其中!”
陸知白頷首,問道:“那咱們現在……”
“父皇很生氣,已經讓錦衣衛去嚴查,還說要大殺特殺,以儆效尤。我擔心,若是掌握不好尺度,只怕會引發更大的動蕩……”
朱標拉起他的手,“咱們一塊去勸勸,能化解多少是多少。”
……
武英殿。
陸知白一路都在思索,這他娘的到底怎么回事,真是有些荒唐到好笑了。
朱元璋正坐在御案后面,如往常一般批奏疏。
他抬眼掃了兩人一下,仍是運筆如飛。
臉色看起來很平靜。
甚至有些過于平靜了。
朱標和陸知白行禮:“兒臣參見父皇。”
朱元璋頭也不抬:“坐吧。”
宦官搬來兩個錦墩兒。
朱標和陸知白坐下后。
朱標先開了口:
“父皇,太湖劫鈔一事,兒臣已經聽說了,特地過來看看。
這案子背后,恐怕有些蹊蹺,兒臣覺得應該仔細查查,不能草率行事……”
朱元璋聽了,臉上沒什么表情,只點了點頭:
“嗯,你說得對,這案子確實不簡單。”
朱標與陸知白對視一眼。
朱元璋這么冷靜,兩人心里反而更加不安了。
按照朱元璋的脾氣,遇到這種事應該早就暴跳如雷了,怎么現在這么平靜?
這就有些可怕了。
陸知白想了想,決定靜觀其變。
朱標又說:“兒臣聽聞,蘇杭等地,百姓催著官府兌付國債,有人情急激動,沖撞縣官,應當諒解……”
朱元璋聽了,眉梢微微一揚,淡淡地說道:
“就事論事,如果有人從中作梗,故意鬧事,還是該殺!”
朱標勸道:“犯事的賊子自然該殺,卻不應牽扯太多無辜百姓,致使民間惶恐……”
朱元璋終于冷哼一聲:“咱的運鈔車被劫,官兵死傷,咱還要忍氣吞聲不成?”
朱標委婉勸道:“父皇,兒臣記得您常教導兒臣,遇事要冷靜三思,不可因一時之怒而草率行事。
今日之事,雖令人震怒,但也應三思而后行。若大動干戈,只怕會引發更大的動蕩……”
朱元璋嘴角微微一撇,專心批奏疏,不搭理他了。
朱標便望向陸知白,暗示他說點什么。
陸知白拱手說:“兒臣還有些迷糊呢,不知這事,究竟是個什么情形……”
“唰”的一下,朱元璋直接拿起一本奏疏扔了過來:
“問得好!那你們就好好看看,到底是怎么個事!再來說那些人到底該不該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