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是增加多重驗證,方便核對查驗。
然后就由工匠來刻板制作,印刷出樣品來。
……
兩天之后。
陸知白帶上一些新印制的國債契書,進宮面圣。
朱元璋一見到他,就說:“你來得正好。錦衣衛傳回消息了……”
老朱神色平靜,讓人看不出喜怒。
陸知白端詳他片刻,說:“兒臣愿聞其詳。”
“這個事情,是越來越有意思了~”朱元璋微微勾起一絲冷笑,帶著幾分森然。
“國庫沒錢的謠言,多地都有發生,但主要是在鎮江,淮揚,杭州還有江西一帶……”
“想不到吧,他們提前大半年就在謀劃了。”
“那么,又是誰指使的呢?”朱元璋摩挲著兩根手指,虎目微瞇,目光銳利。
就在朱元璋正要自問自答的時候,陸知白輕聲開口:“是郭桓?”
“不錯!”朱元璋眉眼一沉,笑容森冷起來,“他死便死了,還給咱留這么大一份禮!”
陸知白心中暗自思忖,這郭桓雖已身死,卻還攪起這般風浪,倒也是個人物。
他知道郭桓必定是通過各地糧長、富戶等,構建的利益網絡。
真是不知如何評價這群人,為什么就不怕死呢?
朱元璋向他說:“這些人懷里揣著國債,實際上是貪污的秋糧贓款,早就急了,生怕不兌付,趁機把水攪渾,好拋售出來……”
他冷冷的笑道:“贓款就是贓款,再怎么洗白,終究都是贓款!他們以為能偷龍轉鳳,真是癡心妄想!”
陸知白聽了,就有些不妙的感覺。
果然,朱元璋眉頭一挑,說:
“先前咱答應你,一些罪行輕的糧長,國債還兌給他們。
但現在咱覺得,對他們,也不能太仁慈了!誰讓他們老是做假賬騙咱!”
陸知白就知道會是這樣。
此一時彼一時,郭桓案發生之時,國債還沒開始兌付,老朱答應下來又如何?現在怕是要變卦了。
他也沒有多爭取的心思,只是說:
“但還是要根據涉案金額進行分級,以示朝廷的寬仁,這樣也能讓百姓看到陛下的公正。……”
朱元璋垂著眼睛抽出一本奏疏,說:“咱會想想的,頂多給他們發個兩三成。”
他又告訴陸知白:
“郭桓那群人還制作了偽券,就是假的契書,雕版都已繳獲出來燒了~”
陸知白輕輕點頭。
朱元璋又說:“他的余毒,也就是謠言,偽券,贓券,別的倒也沒什么了……對了……”
他又想起來,眉頭一皺,說:
“兩淮鹽司倒是提出來一個新的問題,國債能不能用來抵押鹽引?”
“咱想了一下,假設再有郭桓這樣的人,貪污糧食,到黑市抵扣成錢鈔,再買成國債,又把國債賣給鹽商,鹽商又拿來向官府抵押鹽引……”
老朱眉頭皺起,敲著桌子說:
“這怎么算都是咱虧了,是國庫虧了啊!他們空手套白狼?!
所以咱絕不允許各地用國債抵押鹽引,國債就是國債,旁的什么也不干。”
陸知白默默無言:“……”
他心里說,還不止呢,還可以通過杠桿撬動更多利益,比如抵押給錢莊,還可以收取鹽商的賄賂~
朱元璋哼了一聲,說:
“這些懂點東西的貪官污吏,真是該死啊!一堆花花腸子,滿腦子彎彎繞繞,就是不用在正道上,生出那么多壞心眼子!”
陸知白輕聲說:“經濟財貨之事,本就復雜,需要花時間去鉆研、去規范,稍有不慎,就容易被人鉆空子。”
這種人叫做“技術官僚”。
但是官僚也有好壞。
世間有郭桓跟開濟,也有陸知白和滕德懋。
朱元璋點頭表示贊同,卻大手一擺,說:
“咱知道你們對這些懂得很,咱雖沒那么懂,卻只看一件事,把握一個原則——
那就是,錢到底從哪里來的?又到哪里去了!
只要把這兩頭弄清楚,過程再怎么曲折反復,也能抓到本質。”
陸知白露出笑容,贊美道:
“陛下一下子就抓住了本質,這是大道至簡。至于具體的操作,那都是雕蟲小技罷了,說到底了還是為了從財富流動中獲取更多利益~”
朱元璋微微撇嘴,撓了撓后背,對這樣的夸贊神情有些不屑,然而眉頭得意的挑起。
陸知白神情卻又沉重起來,說:
“這國債由兒臣提議推行,原本是想為朝廷財政開源。
如今卻風波不斷,實是兒臣思慮不周所致,這段時間,兒臣心中一直頗為自責,幾乎夜不能寐,食不甘味……”
朱元璋望著他,點了點頭,寬慰道:
“國債也好,火器火炮也好,咱都沒有怪過你。
還是那句話,有人用刀劍殺了人,不是鐵匠的錯!
咱親自定下的規矩,還有人鉆空子呢,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多謝父皇體諒,”陸知白拱手,神色依舊嚴肅,
“但兒臣還是希望做得更好些,愿傾盡所能,力挽狂瀾,彌補之前的疏漏。為此,近日來苦思冥想,設計出了新版的國債契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