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繼續靠在雪狼的溫暖里,也沒有說話,他是失憶了,但不是失去了對世事的判斷。
普通的戀愛關系根本不需要做到這種程度。
根據白夜對他講的現實情況,蘇亦覺得在皇家醫院發現問題時,白夜就可以拋下他轉身逃跑,那完全是無可厚非的事,誰會愿意留學時談個戀愛結果對方是什么超導大腦,害得自己在街頭差點被神秘組織槍殺,連性命都要搭進去。
蘇亦本以為這么深刻的感情,他們大概不僅僅是戀人,更是一種人生知己、默契與共的搭檔。結果發現白夜壓根不喜歡數學,甚至都談不上喜歡,連討論的興趣都沒有,看到列出的傅里葉公式眼神都絕望了。
自己的聰明,給白夜帶來的是沒興趣的數學,和超導大腦的災難,
蘇亦難過地想,先前藏好的低落情緒無法自抑地從魔法翅膀里溢出來,烏泱泱地占領了他的心田。
在他看來,白夜本來好好地過著自己的生活,就是因為他,人生才徹底陷入了一片混亂,而他不知道自己能做出點什么來補償。
六歲時他在奧數賽奪冠,被尋來的企業家王肅仁收養,現在回頭看,那是自己落入圈套的開始,如今發生在他身上的一切事情很大程度是一種注定的人生經歷,蘇亦對此沒什么可說的。
但白夜只是一個普通人,他從來沒有被那群神秘人盯上過,如果不是因為遇見他、跟他談戀愛,白夜現在還是一個無憂無慮的大學生,家境也好,應該快快樂樂地度過自己的留學生活。
而不是淪落到什么驚悚劇本殺里變成狼人,現實里也成了被通緝的綁架犯,生死難料。即使有機會逃回現實,不解決掉那些人也會一直被追殺。而要解決掉那個勢力龐大的神秘組織,又談何容易。
失憶的蘇亦想不明白,這樣的自己除去聰明數學好,還有什么值得喜歡的地方
他身體還有病,看白夜幫他打水弄好水溫的那副樣子,平常應該是做了無數遍悉心照料的事情。而白夜家境很不錯,從小是沒有照料別人的經驗的,是因為跟他談了戀愛才慢慢變成了這樣。
蘇亦比誰都清楚,長久照顧一個根本不會好起來的病人有多麻煩和疲憊,連古話都說,久病床前無孝子,血緣關系都尚且如此,自己小時候也是因為先天心臟病才會被親生父母拋棄,更何況別的關系。
這個叫白夜的人究竟為什么要為他做到這種程度
如果是因為臉蘇亦想了想,白夜自己長得明明也挺好看的,沒這個必要吧。
停不下來的大腦在運轉,蘇亦的邏輯想不明白這回事,對他來說,這可比傅里葉級數奇偶延拓要難多了。
就像當年他被收養時,也想不明白企業家王肅仁為什么要為他們這些有病沒人要的孩子那么好的條件。現在倒是徹底明白了,但這樣的明白也符合了他當年的判斷,更加深了他的邏輯確信。
那樣的收養并不是什么善良,也不是什么天降的大好事,是有目的、有組織的一個計劃,并且也真的從他身上收割到了巨大的回報。
那么,白夜呢
蘇亦并不是在懷疑白夜,或者對這個突然出現的男朋友有敵對情緒,他不討厭這只毛絨絨的大雪狼,他只是單純想要弄明白這背后的行事邏輯。
就像他今天終于知道當年收養事件背后的真相,心里也并沒有激發出什么恨意或者情緒,他心里只想著原來是這樣、果然是這樣,這符合邏輯。
仿佛求解一道題,今日得知的真相,證明了他當年求解收養那道題時做出的是正確答案,而現在的白夜,對蘇亦而言就像一道未破解的難題,他還尚未找到破解的線索。
他想用紫水晶坐標的計算方法回報白夜,這在驚悚劇本殺的世界里可以算是一個驚人的發現,甚至可以說是掌握了這個世界的本質,可白夜完全不想要。
如果是男朋友的話蘇亦思考著,或許會想獲得他的感情,可他失憶了,連這樣的情緒價值也無法,抱得緊一點都會感到緊張,接吻和更進一步的事情目前都不能接受。
可白夜對此卻沒有什么不高興的,還像薩摩耶一樣開開心心地抱著他,用雪白的毛溫暖他,翹起大大的狼尾巴給他摸摸,一臉幸福地幫他打熱水、調節水溫,非常樂意做他的礦工勞力幫他挖水晶,而他想教他真正的核心算法白夜就一臉不聽不聽聽也聽不懂,對這樣輕松賺億萬的生財之道完全不放在心上。
蘇亦想不明白,他就不明白戀愛的邏輯,他忽而想起數學考場上那群抓耳撓腮的考生,有時候蘇亦也會好奇,想體驗那種拼命想、卻怎么也做不出來數學題的感覺。
而現在的他,終于有些體驗到那群考生的感受了,蘇亦正感覺到有一種坐立不安的難受,細細麻麻地從心尖處冒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