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幾座矮山圍在中間的小院落還是老樣子,簡樸而干凈,并染著些歲月的質感,斑駁的墻面,灰色的瓦片,歪歪扭扭的幾片籬笆,還有院子中間那神秘古老的大鼎,勾起了蕭聰不少回憶,尤其是那一晚發生的事情,是他一輩子都不能忘記的經歷--本想深入調查業圖天,卻不想一不小心著了老油條的道兒,被鴻生一腳踹進這尊大鼎里,通過百丈石室的考驗后接觸到老古董,給強行嫁接了因果,還得到了卜天卦……
與他至今為止光怪陸離的某些遭遇相比,那一晚發生的事情其實并不是那么值得讓人銘記,年輕人之所以無法忘記它,是因為那是一次慘痛的教訓,更是他人生的第二個轉折點,冥冥中的某些東西,其實在那個時候就已經命中注定了。
再想起來,感覺一切都已經釋懷,在此之前,那一晚于他而言,潛意識里好像是一件重逾千鈞的大事,現在如夢方醒,才發現其實也不過如此,他從來就沒有埋怨老古董為他強加因果,也不曾因前路兇險而懼怕過,仔細深究起來,他心里的沉重,不過是因為業圖天給予的恥辱,極大地傷了他那有些過分的自尊,好在業圖天已經栽在了他手上,所以他的心情才如此舒暢。
當然,如果老油條至今逍遙法外,那此時站在這里的他,可能就是另外一番感想了。
距離第一次拜訪龜府,已經有七八年之久,雖然在此期間也回來過幾次,但都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要不就是偷偷摸摸不可張揚,自然也就沒有機會到歐陽尋這小別院來,看看那個給過他些許感動的老朋友。
年輕人大大方方地踏進小別院,不多時,正堂主室的門里便探出個碩大的腦袋來,潦草拼湊的五官構成一副不可思議,他在那兒怔了怔,而后一下子摔倒外地。
“你是……蕭四少爺?”
那摔倒在門檻上的人兒仰起腦袋,小心翼翼地問道,能在這時候出現在歐陽尋小別院里的家伙,除了鴻生,不會是別人,身為歐陽尋在龜府最信任的侍從,他的生命早已在歸師父和幾位長老的幫助下跟這座院落緊密相連著,估計是蕭聰的進入讓他心有所感,所以才出來查看。
如今的鴻生已經不是幾年前的丑陋少年--雖然模樣還是說不上好看,但看上去可比記憶里協調得多,不知道的肯定以為是易容術。
“沒錯,正是本少爺!”蕭聰粲然一笑,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鴻生趕緊從地上爬起來,動作麻利地跑到蕭聰身邊,驚喜道:
“蕭四少爺您怎么來了,這一別好幾載,我都認不出您來了。”
蕭聰上下打量著眼前的年輕人,后者雖然比他矮了半頭,但身姿也算魁梧,想來在他當年教授的拳術確實是下了不少苦功夫,他滿意的聲音里摻雜著幾分感慨,
“是啊,一別好幾載,要不是在這兒,我也認不出你來,看這樣子,你這幾年過得應該還不錯,不枉我當年對你一番指點。”
鴻生搔著腦袋憨笑起來,
“蕭四少爺的栽培鴻生自當銘記于心,這幾年勤學苦練不敢有絲毫懈怠,若非如此,現在恐怕還活不得這般明朗,今天能聽到您這般肯定,是我最開心的事情,之前還怕自己天分不夠,再見到您會讓您感到失望……”
說著,鴻生長揖向地,
“請受……”
蕭聰突然伸出一只手來,將鴻生穩穩扶住,好像早就料到有這一出兒,
“區區小事,不足掛齒,搞那么鄭重干什么,好像我此番前來就是為找你討帳一樣,就算要報恩,也是跟歸師父,跟我可沒關系,趕緊給我起來!”
鴻生又憨笑幾聲,順勢站直了身子,
“好,一切都聽蕭四少爺的。”
兩人相視而笑,蕭聰打趣道:
“怎么,不打算請我進入坐坐嗎?”
“怎么會!蕭四少爺快請!”鴻生伸手,招呼著蕭聰往屋里走去。
正堂主室中,蕭聰在靠窗的小桌前坐下,鴻生洗了茶具,沏好香茶,為蕭聰斟得八分滿,自然而然地說了句,
“蕭四少爺請喝茶。”
蕭聰拾杯輕啜,茶味雖然略顯清淡,卻口齒留香,帶給他一種捉摸不透和意猶未盡之感。
“想必歐陽少爺也跟著蕭四少爺回來了吧。”鴻生說道,滿臉期待之色。
蕭聰點點頭,面色詫異,
“云蒲長老的事都已經過去這么多天,你難道還不知道?”
鴻生猛地搖頭,
“這幾天我一直都呆在這里,真的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么,云浦長老怎么了?”
蕭聰淡然一笑,
“他老人家之前被業圖天擺了一道兒,不過現在已經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