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著朱雄英手里動作的變化,朱元璋問道:“有什么話要問嗎?”
朱雄英道:“爺爺,打斷別人說話是不禮貌的,要么您先說完,我再問?”
朱元璋瞇著眼,臉上難得露出一抹笑容:“你這孩子,這些為人處世的道理,老頭子沒教過你,自己琢磨的嗎?還是你師尊教你的?”
朱雄英笑道:“師尊教的,他說他以前在民間混了很久,懂了一些道理,閑暇之余也會和我說起那些事。”
朱元璋嘖嘖稱奇:“不錯,還得是咱….咳咳,還得是你師尊啊。”
“雄英,做人就是這個道理,不要急于表達自己的想法,那樣會顯得很愚蠢。”
“不過你給咱記住,咱爺倆是這天下最親近的人,不是別人!有話你可以直接打斷直說,無需顧慮,”
朱雄英訕訕笑著。
朱元璋道:“就當咱爺倆隨口聊著,想問就問,爺爺才不管你禮貌不禮貌,你啥樣,咱心里明鏡著呢。”
“好了,不說這些,繼續說回周德興這事兒。”
朱元璋說著,眸子渙散,是繼續開始回憶往昔。
“周德興也是淮西人,也是淮西武將,只不過此人性子有些缺陷,如果非要說他是啥性子,大抵和唐朝的侯君集是有些像的。”
“至正十三年,作為皇上的同村玩伴,從那時候起,他就跟著咱老朱家起兵,此后參與了平定陳友諒、張士誠的戰斗。”
“至正二十七年,和楊璟、張彬一起征討廣西,洪武三年,被封為江夏侯。”
“洪武五年,率領趙庸、左君弼出師南寧,討伐湖南、廣西等土司,現因某些事情,閑居在應天府。”
周德興的一生,老爺子如數家珍一般說了出來。
同時口中的某些事情,其實是周德興來參加朱雄英的葬禮,但眼下大孫就在眼前,朱元璋不好直說。
“雄英,有沒有感覺有啥古怪之處?”
朱元璋冷不丁問道。
朱雄英點頭:“有!如此赫赫戰功,為何才被封侯,而其他人如李景隆等后輩,已經被封國公了,這是為啥?”
朱元璋笑著道:“問的好,問到點子上去了。”
“為什么周德興如此戰功,卻沒有更大一步封賞呢?同為淮西武人,他卻和常遇春、徐達等人不和,總想借著和咱這層關系,去打壓旁人。”
“這樣的人,如果給了他高位,對臣僚穩固是有很大危險的,同時,也會滋長他更大的野心和欲望。”
“所以,咱要壓著他,不然以他的戰功,怎可能只封一個侯?”
“還是那句話。”朱元璋看著朱雄英,考驗道:“啥話?”
朱雄英脫口道:“爺爺您說過,作為掌權者,對下屬的每一個封賞都不能無的放矢,都要讓他明白封賞背后的意義。”
朱元璋有些欣慰:“你將咱話都記在心里了,不錯,說的好,學以致用,就該如此!”
爺孫這一幕,若是被任何人看了,恐怕都能驚掉大牙!
大明的各種正一品乃至王侯等官吏,在爺孫嘴巴中,仿若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一枚棋子,任由爺孫兩在擺弄和掌控!
朱元璋微微嘆口氣:“誠如唐朝的侯君集一樣,侯君集沒明白李世民壓著他的意思,周德興也是沒讀懂咱的意思,這些年,咱對他不錯,除了王公爵位沒給他,他的田祿都是最高的。”
“他一年的俸祿,夠普通百姓家吃百年的米,可即便如此,他依舊還在貪,還在開賭坊,這些皇帝都可以忍著,可是….賑災款也敢貪,這是不可饒恕的!”
說到這里,朱元璋音調有些高了。
在老爺子眼中,沒有任何人,比田里做活的泥腿子高貴!
“咱可以容他,天下百姓,那些因為他們而死的災民們呢?誰給他們主持公道?”
“咱不能對不起他們,大明能有今時今日,是百姓將咱拱衛出來的,咱要給百姓主持公道。”
“啥是好皇帝啊?不是史書或者讀書人在書本上歌功頌德幾句,你就是好皇帝了。”
“在咱看來,只要當下百姓認同你,那才是好皇帝,史書寫的再華麗,民間依舊民不聊生,那就是個粉飾太平的失敗皇帝!”
朱雄英認同的豎起拇指:“爺爺說的對!”
朱元璋笑了一聲,大孫的馬屁他還是愛聽的。
不過很快,他臉色又變得充滿陰霾。
“而且最重要的一點,他….打了不該打的主意,打你師尊他老人家主意!”
朱元璋臉色鐵青,聲如寒冰。
之前那件傳國金印的事情,由于周德興手段高明,所以哪怕錦衣衛也沒查出什么,但是之后那十二座山,包括臥牛山的事情,錦衣衛是查到了,并且如數告訴朱元璋。
臥牛山和十二座山,這事兒不大。
朱元璋得知此消息后,念著周德興不知道咱老爹身份,只是想把他叫來口頭教育一下。
可沒曾想….
錦衣衛有查出那處賭坊事情,是與周德興有關,這下兩層迭加,老爺子是徹底動了殺心!
而此刻。
朱雄英也是瞬間來了精神,江夏侯周德興,竟然打了師尊的主意?
他頓時也來了戾氣。
師尊待他不薄,又是把他從地府救回來,又是教仙術,他早就把師尊當成家人,而家人被別人動主意了,那該怎樣?
(本章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