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不難猜出來,她在城墻邊跟在左縣尉身后做事,好幾次被她爹看到。
她如今的身份不同了,進了縣衙,吃上了官糧。
哪怕之前吵的再兇,她爹也可以不計較。
可他不計較,鄭喜冬自己計較啊,她說過的話,不能當放屁。
鄭喜冬解開包袱,把幾個涼透的窩頭放到鍋上加熱,又問她娘,“早起吃過飯嗎?”
不用對方回答,鄭喜冬只看對方的表情就知道答案,一年多不見,她娘瘦了許多,由此可見,家里的日子還是不好過。
兩人之間沉默了許久,屋內只有灶臺里柴火燃燒發出的噼啪聲。
等鍋里的水燒開,窩頭也熱了。
鄭喜冬拿了碗,把窩頭裝起放到她娘面前,又盛了碗熱水送過去,“吃點墊墊肚子吧。”
周二丫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推開了窩頭碗,雙手捧住盛熱水的碗,“我喝點水就成。”
鄭喜冬低頭咬住下唇,平復好心中情緒后才抬頭,“吃吧,我這里的糧食養我自己足夠。”略停頓后又說:“養你也夠,吃吧,你吃了,我心里好受。”
周二丫難堪的點了點頭,拿起一個小口啃。
“你過得好,我就放心了。”她不知道第幾次重復這句話。
鄭喜冬不接茬。
周二丫坐了會兒,窩頭也吃了一個,母女之間似乎找不到話來說。
周二丫知道自己坐的夠久了,“你這里收拾的很干凈,也沒啥要我幫忙的,我就先回去了。”
鄭喜冬起身送她,把碗里的窩頭裝進小包,塞到她娘手里,“路上吃。”
“我吃過了。”周二丫想放下,可兩只手都被鄭喜冬按著。
“別總想著為別人。”鄭喜冬說,“有吃就吃,能睡就睡,照顧好自己,別為了別人把自己累出一身病。”
周二丫眼里泛著淚光,喉頭哽咽說不出話,還想在女兒面前隱藏情緒的她,只能點頭回應。
送走自己母親,鄭喜冬心中原本的好心情消失不見。
她找了塊破布在家里打掃起來,手上就得忙著點事,腦子里才不會東想西想。
鄭喜冬知道,這只是開頭。
哪怕分了家,血緣也斬不斷。
她多希望自己沒有那樣的父親,多希望自己的父母能像羅云的父母那樣,有些腦子,有些算計。
鄭喜冬所料不差,第二天她把家里收拾妥當,準備上新街添置些東西的時候,就看見了她娘和她弟弟。
鄭喜春看見鄭喜冬很高興,隔著老遠就朝她揮手,“姐!”
這孩子不知道是記不住曾經發生的事,還是不想記住。
相比起鄭喜春,周二丫臉上的表情總是帶著那么點不好意思,“喜冬,要出門啊?”
鄭喜冬不應她的話,只問她有什么事嗎?
周二丫從懷里掏出個小布包,遞到鄭喜冬面前,“你爹得了塊好毛料,叫我做成手套給你送來,你在縣衙當差,肯定用得上。”
“不用。”鄭喜冬說,“縣衙發手套,我不缺什么,你留著自己用吧。”
周二丫說:“我哪配得上這樣的好東西。”
“你怎么就配不上了!”鄭喜冬突然大聲,把面前兩人嚇了一跳。
鄭喜冬深吸了兩口氣,“總之我用不著,不必給我。”
說完這話,她繞過面前的人就要走。
“喜冬。”周二丫叫住她,臉上的懊悔想來也是出自真心,“是娘不好,叫你受那些委屈,娘也想不到你有這么大的本事。
多虧你自己有用,謀到縣衙的差事。
娘不指望你孝敬娘什么,就是想你有空的時候回家看看。”
鄭喜冬冷笑,“我回家看了,家里就能生出金銀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