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裴液將夢境講述出來。
老人皺起禿眉,搖了搖頭。
裴液有些失望,本以為老人能有所建言。
老人漆黑的眼眶仿佛能穿透人心“怎么問起這個,心里有什么事?”
裴液沉默了一下,沒有接話。
他確實有許多想要一吐為快的情緒。
比如對于黑螭的警惕。燭世教盯上自己是有跡可循的,因為自己丹田種更好,是十二個祭品中的一個,但那條黑螭為什么獨獨選擇了自己呢?它又抱有什么目的?
比如那不得不用理智鉗鎖住的憤怒。自己要像兔子躲避惡狼一樣畏縮著躲避那些惡徒,因為他們殘殺了自己的親友,而下一個就是自己。
但最終他什么也沒說。因為眼前的老人不是話本里隱居世外的高人,他只是一條墜落泥土的可憐蟲,他的虛弱和無力都不是假冒。
“沒啥,等事情完了再說吧。我今晚要去縣衙過夜,幾位大人會在那里保護我們。”裴液岔開話題道,“我多做了些飯菜,伱到點了就自己盛著吃吧,明天我就回來了。”
老人緩緩點了點頭。
少年往門外走去,老人忽然道“小液。”
“什么。”
“猛虎眼前無溝壑。”
“……嗯。”
裴液回到自己屋子,來到柜前,搬開衣物,從夾層里取出來一個劍匣。
撥開搭扣,一柄長劍躺在其中。
這不是寶劍,也并非神劍,只是一柄好劍。
這劍是他十四歲時第一次贏下中秋武會的獎品,做工扎實硬朗,劍鞘是花梨木裹牛皮,劍柄纏滿細密的紅繩,百鍛的劍身在日光下像是粼粼的河面,各處細節都妥當趁手。
裴液舍不得它磨損,平日練劍都沒用過,算來這劍已經快兩年沒出過院門了。
從匣中拿出來時,劍首掛著的那條穗子拂上手背,裴液頓了一下。
這穗子用青絲編成,很是精致,還綴了一條小小的白玉柱,裴液知道上面刻著十六個小字,是“感君芳徳,玉中藏心;鶴骨竹志,不墜青云”,非得湊到眼前才能看清。
這是他前年生日時,林玨費了很大勁編給他的,那時丹田種剛剛受創不久,少女常來小心翼翼地安慰鼓勵他。當時這枚穗子掛上劍后十分合適,兩人都很高興。為了證明自己沒有自暴自棄,裴液當場耍了越爺爺教的劍術,雖然徒有其形但確實已足夠凌厲瀟灑,興奮得少女小臉通紅。
此時若真要對敵,這劍穗就不免有些拖沓,裴液輕輕把它解下,妥當收起。
又翻了翻衣柜換上一身干凈利落的裝束,草鞋也換成靴子,劍就提在手上,把酒和藥卷進一個包裹里。
出門時院前的柳條搔上臉頰,裴液煩躁地揮手甩開,大步北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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