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液不知道要被帶到哪里。
黢黑的山影經過他的腳下,奉懷被遠遠落在后面,山的形狀也越來越高峻陌生。
為什么它不殺自己,是要把自己帶去它的巢穴嗎?
忽然,在高空風烈之中,裴液想到一個可能——它該不會是窺破了命同榮枯契,要把自己帶到黑螭面前再殺掉,再趁黑螭虛弱將其一擊致命吧?
顧不得涌上心頭的愧疚,裴液在心中急忙呼喊黑螭,讓它快與自己解契。
“別慌,與我無關。”黑螭語氣專注,“且看看這是哪里。”
裴液一怔,身體猛地下墜,卻是窮奇忽然一個俯沖,落入了一處高峻隱蔽的山谷。
好像有火光從視野中閃過,裴液還不及細看,已經被粗暴地甩到地上,胸腹被震得生疼。
巨大的風塵自背后而起,同時傳來振翅聲,窮奇竟然一刻不停留,徑直離開了。
裴液手撐住地,正想起身看看這是什么地方,卻有兩雙靴子落在了他眼前的地面上,右面那雙落了些塵埃,左邊那雙卻極為干凈。
這熟悉的干凈令裴液一驚,他猛地抬起頭。
然而并非是亡者復生,面前是兩襲陌生的紫袍抬頭望著窮奇離開的背影。
“蘇醒得越來越多了……”左邊人道。
“是……”右邊人接話。
交流完,兩人低下頭看向裴液,兩副猙獰如怪的面目在夜色里令裴液心臟一驚,然后才發現那是面具。
“這是何處來的?”
“小伍那一支吧。”
“唔……”左側紫袍人一瞇眼一盯,裴液感到心臟仿佛被一只大手死死攥住,荊梓望、窮奇都遠未帶給過他如此悚然的感受。
從那夜進入雨中搏殺兩個白衣人開始,裴液狹隘的認知就在不斷被穿透,每一個都是他遇到過的最強敵人,而又總在下一個面前一文不值。
到了如今,裴液已完全無法判斷這兩個紫袍人處在什么層次,他們殺荊梓望,是不是就像荊梓望殺伍在古一樣簡單呢?
“罷了,都一樣。”紫袍鬼面人似乎并不在意裴液和伍在古之間發生了什么,他彎腰提起裴液,裴液只聽耳邊風聲一緊,眼前景物一花,人已來到一處石窟前。
這石窟有自己小院那么大,里面或坐或臥著二十余人。
那紫袍人徑直離開,門口的黑袍人往裴液手里塞了塊牌子,裴液低頭一看,上面刻著“廿四”,不及細看,便被粗暴地推了進去,黑袍人在他身后關上了那扇可有可無的柴門。
裴液立在石窟中,陰冷和血臭包圍了他,身上仿佛有數不清的毒蟲在爬,汗毛不自覺地悚栗——那是二十多個人冷冷投來的惡意目光。
裴液繃著身體,緩緩挪動到角落坐下,警惕地打量著這一屋子惡梟。
這些人有老有少,老至五六十,少至十六七,男多女少,好多人身上都沾染著多少不一的血跡,有的已經黑褐,有的還保持著鮮紅。
裴液一邊調節著身體的狀態,一邊在頭腦中梳理著所見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