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后面也傳來兩聲清脆的掌聲,一個慵懶的男聲道“確實好見識!”
裴液轉頭看去,卻是剛剛躺在簾幕里的男人直起了身子“被這番高論吵醒,倒也算是件美事。”
他一身黑衣,身形高瘦,眉眼硬朗干凈,鼻梁有些過分地高,此時正嘴角噙笑地看過來。
裴液對這張面容曾驚鴻一瞥——在他第一次入城,立在博望園門口之時。
“兄臺也這么覺得嗎?”書生驚喜地回頭。
男子點點頭“此誠切中肯綮之言,翠羽劍門四百年傳承,《翡翠集》久經淬洗,堪為門派之倚仗;七蛟洞立派只是些烏合之眾,《七蛟劍》也不過是當年諸人你出一門我出一門,勉強湊出的七門劍法,至今雕琢了百八十年,依然難掩粗陋,不登大雅之堂——七蛟洞如今看似烈火烹油,但最為窘迫之處便是無一門真正的立派之劍。無此劍,則無以留人、無以培人,縱然聲勢再大,也終將煙消云散。”
書生愣愣地聽著“公子之見識才真的高,敢問可是張墨竹公子嗎?”
男子一笑“我叫尚懷通。”
“”
“昨夜幫著布置會場,沒怎么睡,在此小憩一下,實在抱歉。”
“尚公子謙虛了。”李縹青淡淡道。
“沒有謙虛。正因如此,七蛟洞對一門優秀劍術的需求才如此迫切。”尚懷通一笑,看著李縹青。
裴液抬了下頭——優秀的劍術,《崩雪》夠不夠優秀?《翡翠集》夠不夠優秀?
少女淡淡地回視回去“翠羽劍門會一直在。”
尚懷通點點頭,一笑“自然,但或許不妨搬搬家呢。”
此時書生才回過神來,臉色陣青陣白。其實他家世不錯,對武林一直是好奇大于畏懼,不然今日也不會來這唱丹會瞧熱鬧。
但剛剛鄭棟那副要打人的樣子著實嚇到了他——自己沒說什么都要遭這樣對待,若是在七蛟洞嫡傳面前說他壞話不會要丟一只手吧?
“尚,尚公子,我剛剛出言不遜”
尚懷通擺擺手“哪有什么不遜,本就是事實,有什么不能說。剛剛李師妹也說了,不論三派是何關系,大家自可隨意暢言。”
“尚公子!今日方知聞名不如一見!”書生血色涌回臉龐,輕松地笑容從臉上泄了出來,“如此氣度,何愁七蛟不興?”
尚懷通笑了笑,場面一時頗為融洽。
于是一根尖銳的毛刺再次扎了進來。
“真他媽的稀奇。”一道痞氣的聲音冷冷響起,“豬從糞坑里爬出來,還能變成人。”
肖丘臉色驟變,他猛然瞪向身邊的鄭棟,但青年雖然臉色蒼白語氣顫動,一雙細眼卻狠狠地盯著尚懷通,嘴唇幾乎被自己咬出血來。
尚懷通沉默了一下,平聲道“我剛剛說被他的話吵醒,本就是想裝作沒聽到你前面的冒犯,何必一定要自取其辱呢?”
“”鄭棟整副身體都在顫抖,他死死盯著尚懷通,一言不發。
“洗辱以血劍斷仇,你既屢屢挑釁,想必也做好了這份準備。”尚懷通轉身,從剛剛的簾子里拿出來一柄黑色的劍。
抽出一截雪白的劍刃來看了看。
鄭棟臉上無半點血色,手腳冰涼無力,但眼神還是強撐著狠狠盯著尚懷通“你身上的屎味兒還沒洗干凈呢。”
和他有過沖突的裴液可以想象這份勇氣對青年來說有多難得。
“拔你的劍吧。”尚懷通只淡淡道。
鄭棟一咬牙,這時他臉上反而重新涌上來一股血色,他猛地伸臂去拔自己腰間的長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