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為了不使輕松的詩會變成一場比賽,女子沒有設置任何順序和規制,武者們隨意試劍切磋,誰手癢了都可以較量一番,文士們也隨意,不必非得上來一個武者便作一輪。
不過第一個上來的護院教師還是得了兩邊的反響,武者一共八十余人,場上嘩啦啦垂下來近五十條綢帶,流風耀日,好不漂亮;文士那邊也有詩成,宣讀了三首,陸續有三只、四只、六只白鷺飛出。
隨著笑聲起來,一名白竹閣弟子躍上去討教,這文武之會便熱熱鬧鬧地進行下去了。
翠羽這邊的樹下。
許多弟子的情緒也已被調動起來,他們握劍直身看著場上的劍影,聽著兩邊的呼喊,也有些技癢。不過七蛟正在一旁,所以他們暫時沒有被允許妄動。
好幾人拿希冀的眼光去瞥李縹青,然而少女只端坐和左右的沈杳楚念二人笑談著,真有幾分不動如山的掌門風范。
裴液則依然沉浸在書冊之中,直到少女聊完了挪身過來,他才抬起頭。看了眼少女,一笑道“要一起看嗎?”
“可以嗎?”少女一偏頭。
裴液還真愣了一下,看了看手中的書“應該可以吧。”
明姑娘應該不在意這個,而且也不是什么珍貴秘本,他都打算留個抄本在武館了。
“只不過可能有些難讀。”裴液猶豫著將書攤開在兩人中間。
這本明、祝二人齊齊稱道的劍理啟蒙書沒有流傳到所有江湖門派,并非是大派在壟斷。這書不是哪家獨有,也不關系什么武學機密,只要肯印,要多少冊有多少冊。
很多人沒聽說過它的原因很簡單,就是因為確實流傳不開。
實在高屋建瓴,實在立意太高了。
沒人讀。
明、祝這樣的人當然以之為最好的啟蒙,讀完后可以對整座劍道之山建立認知,知道自己手中的劍在什么位置,如何流變分化而來,頭上的劍是什么、腳下的劍又是什么等等。
但對大部分普通的修者來說,迷迷糊糊讀完,再低頭看看自己手上的劍,會實在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學劍之前你非要先跟我歷數洞庭劍的優劣,再談云瑯劍的高妙,如此好不容易學完了,低頭一看,手里的劍法叫做《扶柳劍》,已是武館最好的一本,而以自己的資質,五年能學到位就謝天謝地了。
真是承蒙看得起啦,但下次還是講個話本故事吧。
所以實際只有極少一部分,有機會登上劍道山上半段的人,才能把它當做一本啟蒙書。
在一些高處的、年輕劍道天才們的圈子里,如果你說你的第一本劍理書是《六朝劍藝概論》,都會頓時得到不一樣的眼光。
裴液倒是還不知道明姑娘口中“先作個啟蒙”的書有如此地位,不過隨著閱讀的進行,他也確實注意到了它的“不腳踏實地”之處,因此猶豫少女是否合適來看。
但李縹青已經低頭看去,這本書少年正翻到三分之一的位置,她也沒要求從頭開始。和少年相反的是,每個字她都認識,句子的意思也清楚——何況還被一種瀟灑的字體詳細注解過——但其中的意思卻令她一時怔懵。
不過也不是完全茫然,看了半頁,少女的眉毛不自覺皺了起來,面色凝重地停下來,又返回去重新讀這一段。
這絕不是她猜想的什么地攤上湊數的偏門東西,少女明顯感到一些深奧高妙的事物正向自己展露出冰山一角,但自己要非常困難才能觸碰到它。
裴液沒想到她一下子就入了神,不過這樣倒也蠻好,少年一笑,也低下頭。兩人一起安靜閱讀,少女的馨香就在鼻端,實話說這種感覺比一個人苦讀要好,有什么冒出的想法都可以隨時說給旁邊人聽。
但這種“蠻好”在裴液準備翻頁時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