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古光點頭謝過,笑道,“那我晚些再找她吧。”
別過兩人,天光剛昏,裴液帶著老人在街上漫步閑聊,直到燈燭滿街、明月高掛,才回到翠羽的院子。
然而飯菜香氣雖然濃郁,卻不見那說好等候的少女。
“咱們就座先吃便是。”楚念熱情招呼著,將常致遠小心翼翼地迎入座位,然后偏頭對裴液道,“剛剛追索張家家主的人手傳了個消息過來,師妹就和掌門一起出去了,她說去州衙一趟,讓你和常大人先吃,等她回來再和常大人見面。”
“張家家主找到了?”既是和李蔚如同去州衙,裴液便依言坐了下來。
“好像不是。”楚念搖了搖頭,也坐了下來,“兩人收到消息便走了,確實很急,但倒是不慌。”
裴液點點頭,既然留有口信,那等少女回來便是,現在早不是互相客氣的關系,若真需要他幫忙,李縹青肯定不會讓他安心吃飯。
裴液拿起筷子,當先夾了一塊魚腹。
然后笑嘻嘻地放到了常伯伯碗里。
——
“張君雪不吃魚的。”張君樹冷不丁來了一句,好幾人會心哈哈了出來。
這位三哥確實話多,這樣的場合,若少了他一定顯得生澀無比。
張家人圍坐下來,聊天是有一搭沒一搭的,前兩天并不是沒有同桌而食的時候,但那時各聊各的便是,今日卻是必要以張君雪為中心。
之前保持見面頷首的關系時,眾人還覺得比較自然,那些事情畢竟已經過去了,憤怒和怨恨遲早是會消弭。但此時真的要修復關系,卻是坐得越近,那種冷曠疏遠就越明顯。
實在是一件需要些努力的事。
因此當張君雁把魚盤往張君雪處挪了一個菜位時,張君樹這句話算是第一句非故意的攀談。
這是小時候的典故,大人們不在家,十二歲的張君雁自告奮勇給弟弟妹妹們做飯,從小池里拎了一條大鯉魚出來,一番火如騰鹽如雪過后,捧出了漆黑猙獰的一盤。
其他弟弟妹妹早跑得遠遠的,只有小張君雪呆呆的,看著大哥捧著的東西緩緩后退。
張君雁說這是魚,妹妹你嘗嘗,五歲的張君雪說哥哥,這個不是魚,張君雁固執地說這就是魚,張君雪帶著哭腔說它不是魚最終張君雪還是在張君雁的逼迫下吃了一口,“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后來大人們回來,張君雁自然遭了一頓好打,但是張君雪往后兩年,每次吃飯被問想吃什么,都要說“我不吃魚”。
這段往事想起來,眾人一時回到童年時的親切,你一言我一語地笑了起來,紛紛說起和這位沉悶妹妹的趣事。
張君雪從小就內向,但令她更加沉默的,還是成長道路上的諸多事情——其中就包括玩游戲時經常一不小心把兄姐們摜個狗啃泥,然后一言不發地絞手而立。
張君雪低著頭,臉罕見地紅了起來,整個人簡直窘迫到有些軟趴趴,但那從內心深處升上來的開心還是將她耳朵熏得微紅。
今天真的很好,和古大哥化解了心結,曾經的兄姐們也重新開始接納自己。一年來女子一直是在黑暗深抑中獨行,她可以沉默堅硬地面對一切,但并不代表她喜歡這種感覺。
九個月之前,她還只是個躲在姐姐背后的悶葫蘆,如今她幾乎將自己鑄成了鐵。雖然明日深仇在前,但她現在重新找回了曾經那份柔軟。
大家此時也發現這位妹妹新的一面,小時候她悶悶又大力的樣子是很有趣的,大家都喜歡和她玩,但后來漸漸長大,就變得有些孤僻了。現在那些陰暗又一掃而盡,雖然仍是沉默,但是沒有那些擰巴糾結的東西了,而是深藏著一種直接和明亮。
氣氛越來越融洽,話題也漸漸打開,兄姐們開始你一言我一語地向女子詢問更多的東西,熱切地采訪她八強的感覺,好奇地打聽近日來如日中天的那位翠羽少掌門,以及忽然出現的少年裴液。
張君雪一一答著,臉頰紅潤,桌下腳輕輕翹了起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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