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上此刀的是尚懷通的一劍。
與上一場面對于英才時,一模一樣的一劍。
男子的目的從來不是簡單地擊敗誰,在這場武比中,他真正的敵人,只有這門纏繞了他十幾年,鑄造了他、也舉起了他的幽生之劍。
因此沒有那些不屑為之的拉扯與試探,男子一出手就是這籠罩全場的可怖劍式。
立分勝敗而已。
一劍刺出,手挾風雷的女子頓時雙眼一灰。
這道劍身刺入視野,在一瞬間帶來了另一個世界。場上織成的巨繭由虛化實,或者是自己被拉入了虛中,總之身周那些若有若無的涼感驟然清晰起來,天空成為黑幕,人群成為背景,歡呼成為養分,它們全都屬于同一個世界,而自己,是其中唯一的異類。
于是一切都朝自己擠壓過來,一切都被它們剝奪而去。
張君雪一瞬間甚至有窒息之感,因為空氣仿佛也已不屬于自己。
她此刻深深明白了為何于英才在這一劍面前僵硬仆倒,因為她的大腦也已開始發黑。
到處都是它們。
魚不能在岸上游曳,人也無法在地底生存,在心肺停跳的重壓感中,張君雪咬牙奮力,沛然的一刀沒有絲毫回旋,仍朝面前的男子重斬而下!
而這一次,尚懷通只一橫臂,就以劍刃輕松格住了這一刀。
明明是疊浪之后、兩倍于第一刀的力量,這次男子卻一步未退,也未再卸力,他劍刃一轉,就撥開了女子的刀。
好像那只是幼童的玩具。
張君雪立刻明白這是因為什么——一切的一切都在拉扯自己,而于此同時,整個世界都在為面前的男子分擔重量。
她早旁觀過這份玄妙,也從李縹青那里聽說了意劍的事情,但直到真正直面,才切身體會到這份恐怖的重壓。
冰涼輕脆的千絲萬縷開始纏繞她,向皮膚中生長進去,如果這里是地底,那么女子感到自己在越沉越深。
身體被侵入、影響越來越重,直到最后,自己會徹底變成它們的一部分,那時就不必再談真氣和力量了,因為已無所謂攻防和勝敗,自己會如于英才一般宛如一截枯木倒在地上。
念頭在心中閃過,而身體上,張君雪卻仿佛沒有看到剛剛一擊的結果,毫無猶豫地再次回刀,繼續往第二層疊浪上疊加。
手上的刀一旦脫離男子的影響、進入自己的掌控,上面的力量就驟然回歸,再次變成了脫韁的奔馬。張君雪臂上筋骨傳來撕痛之感,咬著牙完成了這一次的疊浪。
因為少年告訴過她,所謂“意”,從來不能真的影響現實。
它只是將你納入其中,通過覆蓋你的情意層來影響伱的身體。如果你確實感受到了什么影響,那也并非真的有什么外在的力量,只是自己在影響自己罷了。
“意”境,“意”境,只要出意破境,所謂意劍,也就只剩下“拙”的部分了。
然而即便這份認知如此清晰地存在于腦海中,眼前所聞所見、身體所知所感卻依然如此真實,想要沖出,談何容易?
眼前在發黑,胸肺在窒息,心臟被擠壓得漸漸無力跳動,同時無數無法捉摸的東西纏繞侵蝕著自己的身體,張君雪咬牙一聲嘶吼,第二重的疊浪再次朝眼前的男人奔涌而出。
最直接的方式,就是以力破境。
隨著意境對心神的擠壓,受劍人的情意層會迎來反抗與爆發,它寄居在情緒之中,借著劍招迸發出來,而后狠狠地沖撞在“意”境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