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的青梯,他的雙翼,他信念驕傲之所寄,臟惡的心靈被其高高舉入云端!
這樣的劍!
如果你不曾見過神與仙,那么如今他已握在手中。
當他不再做那些無聊的游戲,把這一劍真的揮出,誰能從他手上走過一招!
尚懷通怒火滿溢的目光死死鎖在少年身上,行走中,他平平抬臂起劍。
隨著男子的動作,幽窈的絲縷再次牽動,整個龐大的意境都朝脆弱的少年毫不留情地壓覆過去。
為他手中這一劍前驅。
所有人都感到了這意境的趨向,看臺上已響起了驚呼。
而裴液心窒思僵。
他當然完全被這一劍籠罩,他也當然無法從完整的意劍中脫出。
當【破土】的劍尖逼上尚懷通咽喉時,一道高遠莫測的劍從男子手中迸發而出,驟然撲來,在世界和自己之間,蒙上了一片由幽靜與絲縷組成的幕布。
身前近在咫尺的男子乍時變得遙遠。
裴液用過許多次云天遮目失羽,但這是第一次感受意劍撲面而來的感覺,天籠地傾,真是驟然墜入深海,四下沒有任何東西可供抓手,一瞬間的無助令心臟猛然縮緊。
下一刻陷在此境之中,已被鋒銳的敵意和冰冷的壓抑整個包裹。
在這方世界,沒有什么是屬于他的。
但那時,并非不能活動。
比起雪夜飛雁的乍然剝奪,這門劍的意是靜而緩進,無數冰冷的纖細往身軀中侵入,但在最開始的片刻,盡管身體已冰抑深僵,你仍然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活動。
裴液于是直接抖劍,再次朝男子刺去。
但尚懷通的反應何止快了一倍。
他猛然起劍相迎,而在交劍的那一刻,這看似深靜的境界驟然露出了它鋒利的獠牙。
尚懷通一劍撞來,周圍的一切都在為他前驅,在這方境界之中,他幾乎是時來天地同力!
而裴液的劍卻仿佛被千絲萬縷死死牽絆,真氣被汲去,力量在流逝,變招之時,周圍的空氣都在和劍勢作對。
他本就無法硬碰硬地接下尚懷通一劍,此時彼強我弱、無處轉圜,兩劍相擊的慘烈來得理所當然。能來得及回劍而防、將身體控制在擂臺之上,已是卓然的成果了。
但是,這本就是裴液準備好接受的狀況。
他在上擂之前,就知道男子握著這一劍;他在出劍之前,就已感到那籠罩的幽抑。
對這一劍,他早有自己的想法,但若不正面見過,怎么知道它真正是什么樣子呢?
他抬起頭,連視野也開始被剝奪,微微的模糊中,身前男子帶著撞開一切的氣勢大步走來,裴液抹了一把嘴角的血。
只有認真和緊繃,從來沒有緊張。
他緩緩閉上眼,手指在空氣中輕輕拈了兩下,那一點扎人的躁意再次在指肚上生出毛刺般的感覺。
少年帶著這種感覺重新握住了劍柄。
眼前模糊已然更甚。
張君雪曾體會過的“失去”此時冰冷地攀了上來,裴液知道這是“同化”,漸漸的,他也將徹底成為它們的一部分。
于是他忍不住感到了好笑。
身冷意僵,一切在往靜無的深淵墜去,裴液頂著扼窒,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身前,尚懷通令人心窒的暴戾一劍已帶起逼面的狂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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