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下一刻,尚懷通忽然生出一種錯覺——少年好像動得比他還快。
在他手指動作的一瞬間,少年就同時把目光移了過來,尚懷通看著這雙漠然的眼睛,感覺自己全身都被徹然洞察。
而下一刻,一道冰玉般白色的劍光出現在這雙眼睛之前。
出現在他暴怒燃火的劍之前。
尚懷通從未見過如此神妙的劍光,但這驚艷只有一瞬,下一刻,他失去了視野,失去了雙耳、失去了鼻子、失去了全身
最深重壓抑的黑暗驟然降臨,將他徹底埋了進去。
而在整座武場之上,全場寂然莫名。
少年一劍帶來了一片白色的世界。
它本不應出現在人前,但這是兩座意境的碰撞,幽生之境已在所有人的感知之中。
于是人們神魂顛倒地看見,在幽暗狂躁的幽冥之境的盡頭,一種明亮純粹的潔白從天空平鋪了過來,遮覆了昏暗中的一切。
寂無的靜夜里,漆黑的幕布前,無數白色的意象飛涌而來雪、玉一樣的白馬、冰、水亮的劍身上覆結霜花、白而鋒利的羽毛飄滿了天空……
孤身若夢,滿眼皆白,明月做玉鏡,雪色為銀色。
不必什么感同身受,這就是最簡單最直接的,冷透的鋒利和美。
與這樣冰冷的殺意比起來,剛剛的冥境宛如溫泉。
這是一式真正的意劍。
而擂臺之上,尚懷通從最深抑的空無與黑暗中醒了過來,手中長劍已然脫飛,整個人轟然撞在了地上。
下一刻,裴液一腳死死踩住了他的咽喉。
尚懷通臉色扭曲漲紅。
冰冷的深抑還未完全消去,少年洞察一切的眼睛死死盯著自己,他想要奮力調動丹田,但在前一刻,洶涌的猛火——不是意境或劍招的火氣,而是真實熾烈的高溫——已驟然涌入進去,淹沒了一切。
尚懷通感受著身體中的劇痛和全然徹底的無力,難以置信的僵滯和驚恐同時出現在臉上。他看著天空陰影之下、漠然俯視的少年,終于明白了他的想法。
他明明可以一劍勝過自己,但偏偏就只以四生的真氣和一柄簡單的劍,一樣一樣、不可阻擋地擊碎了他的一切。
這種驕狂令尚懷通渾身冰冷。
是的。
只要強過別人,就會有驕傲,只不過有些人埋得深,有些人埋得淺,有些人則毫無保留地宣揚給別人罷了。
尚懷通因為一門意劍即傲視整個博望。
祝高陽一人頂上三位頂尖宗師,在絕境之中含笑回身時,心中又是怎樣的驕烈?
明綺天倒是沒有驕傲,但她做的事情一直都是最驕傲的人才會做的那一類。
那么裴液,怎么會沒有同樣的情感?
在州衙書房,老人說“我瞧你其實比尚懷通要傲慢得多,偏偏總裝得很謙遜。”
如今,少年要表達的一切已盡數傳達給腳下的男子——
既不會學劍,也不會用劍。
裴液踩著他的咽喉,隋再華所言的,那種囂烈的氣焰第一次毫無掩飾地噴吐了出來。這也是少年上擂以來,第一次冷冷開口
“你這樣的蠢材,也配在我面前言劍?”
(本章完)
inf。inf</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