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樣的無恥就是出現在了擂臺上,剛剛帶給人們無限驚佩的少年眼看就要肉骨遭刃。
然后,下一刻,徹徹底底令所有人癡目迷心、奪魂蕩魄的一幕遮蓋了天空。
在許多屆之后,奉懷百姓觀看武比時依然會對各色驚艷的劍術表現平平,他們明明一個個手無縛雞之力,神色卻偏偏帶著真切的飽經風浪。
你若下臺后牽住一個真心詢問,哪怕平日在城頭賣雞蛋的大娘都會揣著袖子說“你這花招也是蠻好看的了,但是俺沒有瞧見冰天雪地啊。”
若無幽境作筏,所有人都不會看見這深夜中的凜冬。
深沉到明澈的夜空下,無數最純粹冰冷的潔白從天空降下,幽境所籠罩的一切被寸寸剝奪,冷月鋪上雪地,羽毛混著雪花飄落,天地間乍成一片鋒利的凈白。
意劍。
一式更完整、更強大、更無可置疑的意劍!
無數人為此心癡神迷,當現實的世界重新出現在眼前時,尚懷通已被少年一腳踩在了咽喉上。
全場更加寂然。
所以,從來不是以弱勝強。
不是危險的勝利,也不是運氣的眷顧,這位名叫裴液的少年一直以來,就堂堂正正地立于本屆武比的最高位置!
伱若說他師承驚人、背景神秘,如今他已用一副四生的身體贏下一切;你若說以弱勝強只是偶爾的險運,那現在他也已清楚地昭示給所有人,他從頭至尾,就一直是博望第一!
這是由內而外、毫無水分、無可質疑的本屆魁首!
高臺之上,官員們早被這一場魁決死死栓住了心緒,縣令們帶著莫可奈何的笑連連嘆著向官服發白的老人拱手。
另一邊李蔚如沉默著,也輕輕嘆了口氣。
谷云扶則已坐回了座位,倚著靠背一言不發。如果剛剛的以四勝六已令他自嘆弗如,那么此時少年是徹底躍入了他心中關于“天才”的那個層次。
將這樣一式強大的意劍握在手里少年此前已經展現過用劍時的靈妙之氣,如今又令男子看到了其學與悟上的恐怖天賦。當日谷云扶接過信件,低頭瞧見“裴液”這個名字時,實在并沒想到這名字會有這樣的重量。
于是他不免又看向身后的桌面——由于駱德鋒飛身之舉,上面的紙箋有些傾落,卻是隋再華入座時,笑稱作廢的那一張序箋。
上面是老人矯勁的筆跡,正是
裴液、尚懷通、楊顏、張君雪。
西面的看臺上,十幾二十個孩子早已炸開了鍋,成了一群瘋狂尖叫的小團子,被他們圍著的黃師傅則是張著嘴下意識左看看右看看,似乎想要找人說些什么,卻又忽然微怔,良久,抬手抹了抹紅潤的眼眶。
李縹青心里像是蓬然綻出了一朵梔子花。
從武館夜晚初遇,她就被少年身上的劍道氣質奪住了眼目,如今,這份驚人盡數展露給所有人,少女心中升起愉快又莫名的滿足。
她也是這時才清楚地知道,少年當時所言的“不會對你用更強的劍術”,是一種多么誠懇的老實。
現在變壞了。
但也就是見到這一劍的同時,另一種更難以捉摸的情緒從心底莫名泛了上來,明亮的梔子花像是埋進了霧氣。
十七歲的少女對這種感覺十分陌生,她微微茫然地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只覺有些生氣少年竟然一直遮遮掩掩地不告訴自己這一劍。
張君雪也支起了身子,其實女子可以自己坐住,但沈杳還是在后面支撐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