敗者擂確實絕非無用,它真的重新洗刷了一遍名次,最終張貼在州衙門口、此時隨騎士宣報的結果已是下面的排列
八強李縹青、古光、張墨竹、張宗元
四強張君雪、尚懷通
次魁楊顏
魁首裴液
張墨竹和古光還是重新打了上來,尚懷通卻因為棄戰,被楊顏不戰而勝,落到四強去了。
“我肯定要打啊,多三十兩銀子,還多一把劍——劍也可以賣挺多錢的。”翠羽院中,楊顏繃著臉道,“大不了,我分裴液和張君雪一人十兩嘛。”
一夜過后,裴液氣色好了許多,討價還價道“得給我二十兩。”
他此時已脫下了那身深青武服,少女當日為他做的第二套衣服終于肯取了出來,此時正端正仔細地穿在身上。
確實不是合適在武場上穿的式樣,少年當時的埋怨顯得毫無道理。
一件錦緞所裁的青袍,顏色比武服明淺許多,量體而成,上身分毫不差,七只種類、姿態、大小不一的翠鳥躍飛其上,乃是青線暗織,既顯生動又不輕佻奪目。
外罩則是一件色近的對襟長衫,織以祥云山霧,針者手藝極高,竟然真的繡出了三分霧氣之感,使其名貴中多了一份飄飖。
這名目喚作“云中翡”,所花銀兩三倍于那件武服。
李縹青幫他整理好衣服,甚至還強行描了描眉眼,齊昭華指點他在腰間配上一塊玉,裴液想了想,把祝高陽所贈之玉系在了上面。
今日“授魁”之典,乃是從城北明德牌坊開始,先行“武魁游街”,至博望園下馬,而后登樓翰閣,行獎授名,最終武魁在捉月九層的臨風臺上,以魁首之身份面見全城,此禮便成了。
一來是賦予魁首應有的榮耀,二來則是展示給人們魁首的風光,武風之盛,本就來源于這諸多細節。
此時,巳時已近,裴液翻身上馬,在眾人相送之中,提韁往院外而去。
“二十兩就二十兩。”楊顏最后湊到前面蹙眉道,“你記得把《崩雪》好好帶回來。”
前面街上,宣報之騎已發,大旗一路高呼“武魁踏街!”
“武魁踏街——”
“武魁踏街——”
宣報聲中,裴液騎馬而出,穿過了牌坊之下。早已擁擠在街上的人們頓時爆發出了歡呼,裴液含笑立馬,顯得很是安靜——縱然從來愛出風頭,但此時真要他走這種流程,還是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他抬頭望去。
從州城之北,直到博望園。
一條通衢。
長街明凈,鑼鼓花喧,兩側滿滿擠著無數熱情好奇的面孔,在今日,幾乎整個州城的風光熱鬧都擠在了這條街上。
而長街中心,只有他這一騎。
花散鼓鳴,巳時已至,有些怔愣的少年回過神來,回頭看了看歡呼擺手的朋友們,也露出一個笑,提韁一驅,高俊的白馬“噠噠”而前。
兩側頓時爆發出更猛烈的歡呼。
身后歡呼未歇,前面的人已忍不住彎腰探頭看來,在這樣萬人矚目的氣氛中,聽著胯下駿馬堅實的腳步,裴液心中的忐忑漸漸消弭不見了。
初至州城時,他立在博望園前,短褐破舊、見識短淺、籍籍無名,人家說什么,少年都懵然無知,連馬都只是個充門面的樣子。
那時的他,是走不了這樣的路的。
劍舊方愁棘路,無名怕見春風。
如今卻不是了。
他確確實實是金秋武比名列第一的天才劍者,名姓傳頌于州城,無數人都想見這張臉。身下是真正的駿馬,身上是名貴的錦衫,由內而外,沒有一處經不起打量。
因此在這種時候,目光便不是審視,而皆是加身的榮耀。
裴液挺身一抖韁繩,馬速加快,細風吹面拂襟,身前是通衢,兩側有無數張面孔朝著他、無數道目光聚集在他身上。
裴液心中真的漸漸灌滿了足以溢出的榮耀與滿足,那些目光溫暖地炙烤著他,他春風策馬,含笑揮手,恍惚間,滿心期待地瞧見了自己未來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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