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承心正走進來。
李縹青正要細看,但就在這一刻,她身上寒毛陡然乍起。
隔著一層薄壁,大祭那鬼般的灰白雙眸猛地鎖定了這里!
祭禮完畢后,他仿佛忽然恢復了對周圍的感知,李縹青一驚之下正要拔劍,一枚爪子已按住了她的手背,耳中響起黑貓冷靜的聲音:“你不要動。”
李縹青確實沒有再動了。
在這句話落定的同時,她就被另一件事實定住。
在她的視野和觸感中,黑貓那軟彈的小爪在清晰迅速地化為另一樣東西。堅韌、精致、細滑、鋒利.玉石神鐵般堅涼的質感在她手背上生成,遒利俊美的爪子映入視野,但少女驚愕的目光還沒來得及順著爪子攀上,這神物就已飄然離體。
肩上重量一輕,李縹青猛地轉頭,卻只在夜空中見到一道夭矯的氣痕。
下一刻,黑衣大袍鷹般從祠堂門口一掠而出。
堂中剩下之人也立刻行動起來,一部分追了出去,一部分仍然留守堂中,李縹青一動不動,靜靜等著一切平定下來。
于此同時,曾經在碧霄閣中體驗過一次的神妙之感再次涌入了腦海,她心念一動,頓時萬物明晰。
黑貓的聲音這次是直接在心中響起:“【鶉首】可暫做通訊,你先于此處監視消息,我會在半個時辰之內回來。”
李縹青嘗試將心念遞過去:“.好。”
立刻收到回復:“嗯。”
這時,李縹青才再次將目光挪到窗縫之上。
剛剛的動亂絲毫沒有打擾到后堂,只有衣承心向前面看了一眼。
堂有六人,除了衣承心外,蒙眼提槍的衣南岱也立在這里,剩余則是四名墨青之衣,一動不動,彷如枯木,露出來的皮膚白得瘆人。
而在五人圍拱之后,一道深幽的入口洞開在地上。
仿佛直通九幽。
李縹青立刻升起難以抑制的聯想——這四個人.是從這里面出來的。
在心神一時的僵滯中,堂下的衣承心已收回了目光,然后邁出了令李縹青猝不及防的步伐——她徑往那洞口而去。
在“祭仙之禮”和“入紫竹之林”之間.原來沒有停頓嗎?那她所言晚上再找自己聊天是?
但沒有心緒來思考這個了,李縹青看著少女絲毫不停的步伐,如果【傳詔】現在就要開始.她偏頭看了一眼黑貓消失的夜空,已不見任何蹤跡。
回過頭,堂中的儀式仍在進行。
確實是“儀式”,縱然沒有念誦、沒有火焰,但在寂靜無聲之中,濃郁的莊重卻盈滿了整片空間。青衣人分列四方,眉目低垂地看著洞口,連傾頷的角度都一模一樣,衣南岱一言不發,空曠的空間中,少女回蕩的腳步與她的氣質一樣孤清。
就在這樣與世隔絕般的寂靜中,衣南岱忽然開口:“承心。”
男子的聲音是和中午時一般的平漠短促。
衣承心停步轉頭。
衣南岱伸手,將一抹彩色遞給了她,李縹青著眼一辨,卻是一個手環。
衣承心微怔,接過戴在手腕上,而后點點頭,轉身徑直步入了那深幽的入口。
少女衣裙被洞口徹底吞沒,四名青衣人依次而下,堂中只剩男子一人。
李縹青帶著些最后的希冀看著,但男子最終也沒有動作,沉厚的石門已在緩緩合上。
是從里面控制的。
李縹青再次回看了一眼夜空,仍然不見黑貓回來的蹤跡,而在堂中,那石門已合上過半。
少女眉宇凜冽。
這時她眼前一亮,留在堂中的男子終于邁開了步子,提著他布裹的長槍向外而去。
李縹青立刻按劍傾身,用余光死死盯著那道出去的門檻,在男子靴子邁過去的那一霎,她立刻推窗踏枝,鳥般的翠影一掠而過,在石門閉合前的最后一道空隙中,少女修長筆直的身形貼地沒入了其中。
在這一瞬間,她仿佛感到那道已邁出門檻的身影把目光投在了她身上,七生的鎖定令她寒毛乍起,但最終畢竟沒有一道槍影追進來。
石門完全合攏,最后一層漫散的微光也從身周消失,李縹青在臺階上緩緩站直了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