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濃重的夜色里,四周只有高林梟叫空寂的回響,孟離一鏟一鏟地挖著自己演算出的地方,去土解石,終于在將近兩丈之深的地方,一鏟撞出了一聲清亮的金鐵。
四天之后,雨水。
裴液把手從藍色封皮上拿開,看著這本幾乎寫滿的厚厚冊子,暫時停止了對時間的回溯。
“師父!”孟離面紅耳赤地叫道,空曠殿中,老人枯瘦的身影安靜背坐著。
“我就知道。”瞿周輔低啞地一嘆,似乎并不意外,“守衛豈能為了一己之私壞了整個世界的大計小顏會聽進去的。”
其下是一副湖山之間的輿圖,筆者用了十多頁來詳細拆解它,不知其人是如何生出這種奇譚般的想法,亦不知他花費了多久的考證勘察之功,總之在圖解的最后,這不知姓名之人筆法篤定地把它歸為了一座獨一無二的上古奇陣。
驗證這條記錄消耗了孟離更多的時間,弟子們常居之地,湖深十丈。他連續七個清晨潛入湖底,每次都把真氣幾乎消耗殆盡,終于在湖心正底刨出了一方圓盤形狀的青銅之器。
真氣驟然波蕩,孟離一掌風雷般推出,瞿周輔猝不及防中手肘一架,輕如薄紙的身體斷線紙鳶般飛了出去,撞在了殿墻之上,踉蹌了兩下,勉強從容落地。
即便浸淫陣道尚短,所學淺薄,孟離也知道這是何等驚人的陣術,必是古先賢的瀝血之作,要鑄就它,一定要傾盡半城之資物。
孟離做了一切能做的勘察,而后掩蓋了這里的痕跡。
“冬不枯,夏不盈,湖為心,林為脈。”
“.小顏做不了這個掌門。”孟離深吸口氣道,“他還沒有長大,更沒有準備。”
“傳說,世界會重新回到仙庭的遮蔽之下。”老人輕輕喟嘆,“那是一個美好的世界。”
瞿周輔輕聲道:“在我接過掌門之位時,你的師祖告訴我,‘秘守天心,有一天,西庭主會來取走它’。”
下一個節氣他甚至在殿中陪了老人十二時辰.但時辰一過,老人再次虛弱了一層,遲鈍得甚至沒有覺察出他的試探。
孟離把他一切的心血努力都匯集在了這里,理論上來講只要翻閱此冊就可以得知其人最后發現的“真相”。但裴液看不懂。
青銅蟒軀,埋于山崖,它環抱著【埋星冢】,就像蛇環繞著一枚果,以人之真氣為引,接引漫天星光為血,殘字中說它“崖中游身”,因為它就是這樣一座.活著的古陣。
“.突然抽什么風!”瞿周輔喘了兩下抬起一張怒容,“皮又癢了是不是?!”
孟離沒有忘記自己如何獲得的第一份發現,這些天來他一有機會就去到那座洞窟,小心翼翼地整理著那些書籍。明顯可以看出是被清理過的樣子,但總還能找到些只言片語。只是大多都散碎得難以提煉,內容似是而非,直到十多天之后,他才又找到一本可堪一讀的古舊殘冊。
孟離怔怔立在原地,一句話說不出來。
古重的、詭秘的繁紋,透著幽古的氣息.孟離在輕輕碰上它冰冷的軀體,疑心它其實比湖山劍門還要古老。
一頁頁的演算、一本本的翻閱中,在時間的流逝中,孟離最終還是以這些只言片語為骨,拼湊了出這座湖山令人毛骨悚然的全貌。
孟離跌跌撞撞地朝老人栽了上去,勢頭頗猛,但下一刻就被柔和的氣勁托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