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著兩道意劍在玄門的余光里游走,鋒銳的刀氣將他身上割出深可見骨的裂痕,換得的是瞿燭真切的搖搖欲墜。
另一邊的熒光已然升起至屋頂,如銀泄地。也許因為距離并不遠,它的蓄勢要比裴液想象中要快得多,但此時黑貓的螭火已經侵入其中,那些熒光如同凝固在了半空。
琉璃又一次聲勢極烈地直掠而過,瞿燭第一次沒有來得及做出太多反應,刀仍凝定在后,只以左臂堪堪一遮,琉璃從他腰間割出一道巨大的豁口,鮮血頓時大片泄出。
裴液驟然仗劍向前,最后能用出的兩道雪劍全部咬牙壓上這具殘軀
瞿燭從意劍中恍惚一霎醒來,詭冷的戲面瞬間鎖定了面前咬牙怒容的少年。兩人已離得太近了,遠遠超過了他和背后那柄神劍的距離。
瞿燭沒有轉身,只以右手換柄左手,下一刻刀光便從他背后掠出,冷月般驚斬而下,縱非全力,這亦是玄門的一刀!
和剛剛釋放雪劍后立刻以【飄回風】轉避的一觸即走不同,這次少年是徑發兩道雪劍之后,仍然仗劍直視,赫然是要正面換這襲黑袍一招。
【食葉】先起,而后面對刀鋒前的余波就全然潰碎,但就借著這股崩裂般的斥力,裴液強行擰腕,一道強硬至極的劍光霍然而起。
《黃翡翠》·【斷葉洄瀾】
又是一瞬間潰碎,少年再來不及變換別的招術了,只有耀烈的火從身前噴薄而出,而后頃刻被刀光湮滅.但就在這一瞬間,一只有力染血的手從后面扼住了他的肩膀。
石壁下倚坐的年輕人不知何時已然消失,裴液手持山羽,而身上的那柄崆峒之劍沒有出鞘的動作,就已到了他的手上。
血染的下頷從少年肩頭傾上前來,孟離冷透的褐瞳再一次死死盯住了面前黑袍,山崩海嘯般的力量從裴液身前的虛空爆裂而出,和迎面而來的刀氣撞成了狂亂的一團。
而刀鋒仍然破開一切割來,縱然真玄已被耗盡,這仍是足夠有力的一斬。而孟離竟然傾身探手,攔在了這柄刀之前。
時間一瞬間重新流動,氣流四散飆溢,刀鋒一掠而過。
但連腕帶裴液身體斷為兩節的血腥一幕卻沒有出現,孟離凝眸盯住這鋒寒刀刃和手掌相接的一線,一瞬間不是掌心破出血口,而是整柄刀忽然淡了下去。
如同水墨用盡后極輕的一抹,任何景物都能從其下透出,這柄刀一穿而過,在裴液身后才再次漸濃。
下一刻沛然的氣流將兩位年輕人同時掀飛,瞿燭卻沒有再追了,因為另一邊,一道真正致命的威脅已經壓迫如汲盡了整間石室的空氣。
裴液與孟離以命作賭、聯手接下這一刀換得的獎賞,是背后的琉璃第一次做了一霎的停頓,滿室云氣驟然一斂,沒入劍身。諸峰之外的劍腹山中,女子云白的真氣極盡慷慨地傾瀉而出,琉璃如披羽衣。
劍鋒直對空中黑袍。
瞿燭一刀落空時,面對的就是這樣凝定待發的一劍。
他從來就擋不住琉璃的進劍,一直以趨避和《吞海》支絀,但《吞海》在玄門的對拼中也已失去了神異。如今他一刀殘盡,琉璃又強沛了何止一倍。
一道白色的長虹。
絲毫不偏的穿胸而去,即便靈軀玉髓,也不可能承受心肺的消失。
但在這一瞬間,那張染血的彩面下疲色明顯的雙眸,是向孟離望去了安靜的一眼。
孟離也就是在這一剎那忽然想起,這位老人在修習刀劍三篇之后,幾十年來從未真的得以一窺“虛實”之權。
如今他將其握在了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