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幾乎已經不在意留下什么把柄,按死隋再華,拖延仙人臺——隨意什么勾結歡死樓之類的證據按上來都可以,只要不是明綺天親口指認這一驚世罪行。
只要不是崆峒的掌權人從多年前就開始準備謀害云瑯傳人。
所以他必須,得把明綺天和裴液殺死在歡死樓的手中。
但現在.
白衣女子立在下面看著他,她確實已經毫無還手之力了,少年也是一樣瀕死——無論這慘烈的痕跡來自于誰,現在都沒有人能阻擋他取下這兩條生命。
但她說.云瑯山不會過多追究。
這絕對是一條充滿誠意的回頭之路。
只要他棄劍自縛,云瑯和大唐不會將整個崆峒視為罪人,道啟會不會把崆峒除名,也不會有無數豺狼虎豹來撕咬這塊名聲臭去的肥肉。
不再遮掩,自己把血淋淋的疤徹底揭開,縱然二十年氣力落空,縱然崆峒失去紀、柏、蕭三人,空虛已極,但仍然可以體面地保有自己劍派正道的地位。
這絕非只是虛名。
山谷一時寂靜。
紀長云喉嚨干澀地動了動,他真的已經很久沒有做過這樣艱難的決定,琉璃劍主的承諾當然可以信任,這是一次除去沉疴的機會。
明綺天望著他,輕聲道:“紀山主,眼前有余忘縮手。”
每個人都看出了紀長云的動搖,他固然還有些不想松開這伴身多年的利器,但已不過是時間問題。
裴液欽佩地看了一眼身邊的女子,由來知道她手上厲害,未曾想還有這三言退敵的本事但就在這時,他猛地一回頭。
被釘在石壁之上、已經瀕死的司馬忽然抬了一下手臂。
沒有任何的真玄爆發,他也沒有發出任何話語。
但在三個人的目光下,一面徑長七尺的心珀之鏡,從他袖中的虛無里吐了出來,緩緩浮于空中。
朦朧如夢,幽幽渺渺,仿佛要奪去每一道望去的目光。
他竟然一直把劍龍心鏡帶在身上!
當然如此,這才是奪取《劍韜》的工具,他找到明綺天后,也當然不可能再將她帶回崆峒。
靜雨之中每個人都清晰地感覺到了紀長云身體的僵硬。
原來也只差一步而已。
只要把眼前無力反抗的女子置于這面不會離開的鏡子面前,一切就都完成了,劍藏就此成型.歡死樓的謀劃也不會成功,他可以殺掉這里的所有人,甚至也殺掉他自己
一關跨過,崆峒從此撥云見日。
紀長云忽然意識到在劍腹山的那次大腦空白不是意外了。
因為這時,他清晰地感覺到了熱血的上涌。
裴液嗓子發緊地看著他表情的變化,下意識遮攔了一下明綺天:“紀山主,你”
但明綺天已經低下頭,輕輕握緊斬心琉璃了。
老人早已過了可以被勸說的年紀,你只能把選擇擺在他的面前。
謁闕之威陡然傾壓,紀長云沉默冰冷地望向下面搖搖欲墜的兩人……青影一閃而逝,只剩一劍光寒雨林。
明綺天從后面一牽裴液,【斬心】向前迎上,但這正是紀長云已經避過的東西——正如奉懷地窖中的裴液一樣,沒有真玄支撐,再強的劍也難以落到敵人身上。
果然不是【劍海章】了,他不和女子做任何劍上的博弈,最簡單純粹的真玄會撕裂一切。
劍光從四面八方而來,鋒寒的殺意凋葉折枝,雨滴凝冰。
但就在這一刻.一切忽然凝定了。
雨滴、亂風、搖枝飄葉,還有那些細弱的小鼓,全都凝固在了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