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街盡頭,那列顯赫的車馬已然備好,正等著人登上它,穿過夾街的人流,乘此登臺。
但車前的中年男子卻顯得有些焦急。
“人呢?”程元期蹙緊了眉,“馬上就要登臺,他人不見了?”
“我沒找到。”伏云同樣皺著眉,有些焦急道,“我問泰山醫樓,高統領說去仙人臺了,我便去仙人臺接他,但仙人臺的人說他兩刻前就離開了——可他既然離開,現在不應該已經到我們這里了嗎?”
程元期怔了一下:“.他去仙人臺干什么?”
“.我沒來得及問。”
“.”程元期抿了下唇,忽然有些不安,“我去通知大人。”
玉劍臺下,熙攘的人潮里,裴液抬頭望著臺上,周圍歡呼叫喊不斷,每個人都激動無比,這氛圍令他熟悉又隔膜。
他安靜望了一會兒,忽然偏頭向旁邊賣甜糕的老人道:“老人家,怎么半天不下來人,現在是打到哪了?”
老人抬起頭來,兩條眉毛是擰成兩團,帶著口音嘶啞道:“現在二三四位剛剛打完,我聽說好像是正在出結果。”
“哦,多謝。”
“你說這會辦得也挺有意思,朝廷出錢給江湖人花。”老人道,“我小時候那都是貪官作惡,拿劍的行俠仗義;要么就是土匪橫行,當官的殺完了回來張貼宣告——現在我是越來越看不懂了,這倆怎么攪和到一塊兒去了?”
裴液依然望著玉劍臺上,微微一笑:“那不是才亂嗎,現在大家坐一起講規矩多好,您瞧仙人臺里不是也好多大俠嗎?您走路上遇見土匪,帶俠牒的人肯定幫您。”
“嗯這倒在理.”老頭點著頭,又一擰眉毛笑道,“不過你這后生講話也挺有意思嘞——都當官了,怎么還叫‘大俠’呢?那是‘大人’!”
“.”
“吃斤甜糕?”
“.不了。”
玉劍臺上,氣氛慢慢安靜、又同時抬升了起來。
兩天來,人們已聽過無數遍那少年英雄的名跡。
傳頌于民間,傳頌于江湖,也傳頌于官場,每個人都出于不同的目的對這個名字充滿了期待和好奇。
如今終于是這一刻了。
青紫座席上很多人知道流程——隋大人正在往堂前而回,他會親自宣讀一份授勛文書,而后穿戴整齊的少年會隨著一列儀仗進入,莊重端貴。
這當然不是這個職位的禮制,但確實是給英雄的禮制,一切榮耀都會在今天落定。
劍者那邊則是另一種氣氛。
蘇行可輸給了向宗淵,也自認敗給了崔子介,如今這驕傲的少年垂劍而立,嘴唇緊抿.自是因為他有一個必要戰勝的目標。
崔子介依然輕輕叩著劍首,劍眸望地,人們一看向他,還是總仿佛看見那漫天明亮的白羽。
向宗淵則已經歸于安靜,抱劍不知想著什么。
剩下的劍者同樣交頭接耳,好奇居多,只是越往前,情緒的狀態就越趨向前面三人。
戚夢臣和南觀奴依然坐在一起稀疏地交談著,仿佛剛剛全力拼斗的不是她們,左生袍子上還帶著血,但已在閱讀劍籍,閻秉劍終于沒有飲酒了,端坐沉默。
“因為他最自傲不是自己的劍道水平,而是自己的年齡。”管千顏從蘇行可身上挪開目光,偏頭道。
她和屈忻李縹青二人正在一排。
“你們信不信,他最受不了的不是裴液的第一,反而是‘十七、六生’這四個字。”
管千顏把目光看向李縹青,實際上她有些好奇這位少女,在剛剛的交談里,她仿佛對裴液很了解,但又總是刻意保持著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