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場戰斗顯然一開始就沒有留給他們機會。
少年和漢子的爆發已經超乎所有人預料,這樣的身手足以帶著鐐銬擊殺二三生的修者,但如今真氣已經橫亙出了無法逾越的鴻溝。
邊重鋒的背襲給了裴液仰身飛退的時間,他咬牙撲向身后崩壞的牢籠,舉起手枷用力向鐵欄撞去,但下一刻他心肺陡然收緊——無論這種死馬當活馬醫的行徑奏不奏效,都已來不及了!
當真氣解凍到一定程度,那口子就不是迅速地緩緩擴大了,足量真氣一瞬間沖開了經脈。
裴液瞳孔縮緊地回頭,兩丈的距離被荒人一步吞沒,勁風已逼上面孔,鶉首其實尚能跟上對方的進攻,但身體一定來不及做出有效的規避了。
當上二境的修者真正站在凡人之前,任何動作都不再有機會。
裴液想起自己也曾身無真氣地面對這樣的敵人,但這時他更加孱弱、不再自由,而敵人卻更加強大了。
這一拳再也無法處理,這時他只能咬牙嘗試兩枚神物帶來的力量,他一次都沒用過,也不知道能不能在此時救他一命。
但黑貓忽然再次平和道“用手枷去接。”
荒人冷酷的獸眸、小山一樣的身軀就逼在面前,鶉首之中一切細節都清晰可見,明明白白地告訴他,這一拳一定會將他整雙手臂搗爛。
但他還是違背本能地架起了雙臂。
手上精密的刑具是秘鐵打造,它應當足以擋住刀劍,但在這樣一拳面前即便不會崩碎,里面緊箍的手也會先寸寸斷裂。
龐然的力量轟地撞上,裴液肺腑震動,再次吐出一口鮮血。
但手上卻沒有傳來想象中的劇痛,仿佛一種堅硬的玉膜支撐住了他。
清晰的鐵器崩裂聲響起,將手指寸寸禁錮的刑械在沛然的真氣前解離炸開。
這本是【系靈韁】固有的缺陷,它會禁錮結印的手指,并鎖住身內身外的所有靈玄,這是專門針對術者的手段也就并不太針對真氣。
當然其在一擊之下就如此精準地崩毀,未嘗不是一種難遇的“巧合”。
而炸出的靈玄竟然沒有一絲朝著少年,而是全然向外,荒人沛莫能御的沖撞被強硬剎止,爆開的風氣將兩邊牢獄席卷得叮啷作響。
黑貓在腹中傳來語句“往東廊盡頭去,你在丁字房,距離七丈,要掙得一息半的時間。”
東廊,就是出入牢獄的地方,謝穿堂的身影剛剛沒入那里。
裴液回頭望了一眼,抿唇提速,而身后荒人已再度暴起,這次真氣離體,朝著脊背鋒利迫來,但裴液感到的卻不是刀劍,而是一種吞吸的淹沒,步伐立刻被這股真氣扼住。
裴液是第一次聽說“荒邪”的名字,但這時他意識到他們仍然是人。
旁邊牢獄之中,邊重鋒竟然已經咽血再起,這漢子的生命力也足夠驚人,很顯然這荒人已經不可戰勝,但更顯然的是不反抗就一定會死。
他重新握緊了扭曲長槍般的鐵釬,咬牙繃身弓腰,對其他所有人來說,這都是唯一微渺的希望了。
那少年已令人驚異地拖了三個回合,此時終于徹底步入絕境,唯一尚能倚仗的就是這位漢子——不是倚仗他能將荒人殺掉,而是倚仗他能同樣多撐兩招。
而在這多拖延出的兩息之間,謝穿堂或許能引起外面官人的注意。
然后邊重鋒忽然瞳孔驟縮,身體中將要爆發的力量強行剎止。
在所有人驚愕難言的目光中,那將被真氣淹沒的虛弱少年擰步轉身,朝著三尺之隔的荒人抬起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