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馬車沒有再行駛太久,就一轉駛入了一處門庭。
裴液經歷過在門外下車,也經歷過在庭院下車,但這分明已入了庭園還在行駛的情況還是頭一次。
他忍不住掀簾望去,只見闊大的湖面、亭臺樓閣、假山小瀑、秋林霜花.比比皆是,他本來已不覺得自己多沒見過世面了,連荒人都殺過兩個,這時還是茫然震撼。
給我拉哪兒來了?這還是神京嗎?
“館子有些大,沒多久了。”齊昭華溫聲道。
果然,行了小半刻鐘后馬車終于停下,裴液下車,面前是一座處地極佳,卻十分安靜的小樓。
齊昭華立在階前斂了下衣襟,裴液下意識有樣學樣時才反應過來自己現下的穿著,轉頭驚恐地看著女子。
齊昭華一笑:“沒事的,恩君一會兒另有要事,交代了先見你一面,過后咱們再理會這些常務。”
“可——”裴液回頭一看,那干凈舒適的馬車上都是他留下的黑印子。
腹中這時又傳來黑貓平和的語句:“無礙,上來吧。”
“.有你什么事。”
但齊昭華卻沒引他登樓,而是讓他自己走了上去。
裴液于是赤腳邁上了這座小樓,身后車馬和女子的身影都消失了,樓中唯一的感覺就是安靜。
裴液望著樓梯和經過的樓層,只覺一切陳設都顯得很清樸——不是故作低調的奢華,而確是樸素耐用的料子。兩壁多懸掛書字,很多也并不裝裱,只是隨意貼上掛上。
裴液一邊緩緩登樓一邊看著,認出多是些詩詞句,小部分不認識,大部分看不明白,但依然停不下眼睛。
他近來本來就有些喜歡這東西,而且這字也確實太好看。
如此一層層登上,不認識的便詢問小貓,小貓每一個都能清楚地解答,令裴液頗為驚異。裴液倒不懷疑小貓的認字能力,只是其中很多寫得實在隨意,它竟然沒有一處磕絆。
終于登上四樓,快到末端時他目光一定,好幾個熟悉的字眼涌入了眼睛。
裴液稍稍放慢步伐讀完了整句,寫的是:“先輩匣中三尺水,曾入吳潭斬龍子。”
這句詩中每個字他都認得,偏偏令他莫名怔住,一種奇異的感覺涌上心頭:“這詩.后面還有嗎?”
“.小貓?”
然而卻不是小貓的回應了。
“直是荊軻一片心,莫教照見春坊字。”清穩的聲音輕誦道,響起在空曠的樓廳之中。
裴液驚愕轉頭,然后怔住。
原來已是廊道的盡頭了,女子隨手合上了桌前書卷,抬起一雙深邃美麗的眼眸看向他。
如果每個人成長過程中都會帶上一個重要人物的印記,那裴液此時一瞬間就明白對齊昭華來說這個人是誰了。
從容、嫻雅、瀟灑、書卷、清弱、雄主.當無數種氣質雜糅到一起,帶給人的感覺其實沒辦法用語言描繪。
只是對于初見者來說,比起內在的魂魄,昳麗的外表會更先聲奪人。
夫何瑰逸之令姿,獨曠世以秀群。
兩位纖挺的仕女安靜地站在她身后,桌子上鋪展著一份巨大細致的圖繪,裴液怔然中辨認出正是南衙重獄。而在旁邊,一只玉團般的黑色小貓蹲在那里,正捧著一塊軟糕細細品嘗。
“到了神京卻仍讓你受牢獄之苦,是我的失職。”女子平和的語氣與當日腹中轉達如出一轍,“但確實有人很堅決地要你死,所以我們迂回了一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