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一只枝頭搖搖欲墜的老蟬,整副身軀都已到了生命的末尾,但在僵墜之前,還有最后一聲鳴叫。這聲鳴叫不是全盛時的霸道,也不是鳴給他人去聽,而是從自己生命的句號中迸發出的力量。
所以他從前一味盯著面前強橫的封鎖,努力想壓榨出身體的全力去摧毀它,是走得偏斜了。
但年輕人總是習慣踏碎強敵,尤其像他這樣的年輕人.在這一劍上走兩天彎路倒也正常。
踉蹌孱弱的身形撞向楊真冰的橫劍,裴液闔著眼,劍尖觸上劍身的一瞬間,他的身軀孱弱到了極點。但與此同時,仿佛整個生命都被賦予了這一劍,楊真冰鐵幕般的一劍崩腕脫手,他眼疾手快地拔出第二柄劍,仍被這一劍摧枯拉朽。直到第三柄劍拔出,黑衣少年才咬牙死死架住了這一劍,被頂著直退七丈撞在劍場的墻上,劍身幾乎緊緊貼著自己的咽喉。
裴液睜開眼虛弱地笑了下,深深喘了兩口氣。
四百年前少隴排在前三的攻劍。
貫云穿葉,聲碎清露。
飛羽仙之三·【號白露】
“你和誰打的,怎么樣?”
“左丘龍華,輸了。”
“我記得她在榜上不是三十往后嗎。”
“低了。”
裴液想起天山久在西國,左丘龍華或許也是第一次走下雪山,仙人臺對這些遙遠的天才認知難免有所偏差,楊真冰畢竟也是在南國劍會上奪得次名之后才排名飛升。
點點頭,也不再說話。
兩人在這里練劍一直到了深夜,有需要時就互為搭子,不需要時就互不干擾,直到寒月在天,楊真冰把六柄劍理好了順序,抱在懷里,裴液才同他一道回了劍院。
冬夜清透的小院,樹疏花落,道袍干凈的顏非卿依然倚在椅子上,手上也依然翻著那本老書。
裴液沐去了身上的汗,單衣光腳地把洗好的衣服掛在院里,擦干手點了點他的肩膀。
顏非卿回過一張月夜下顯得越發仙容玉質的臉,挑眉看著他。
“三天后幫我打場架,有沒有空?”裴液看著他,頓了一下又補充道,“你生得真美。”
三天是個不算太長的時間,但已夠很多事情落成結果。
西池飛鏡樓的“十日宴”已經擺完了九日,今夜過去之后,這場轟動神京的豪舉就該結束了。
而三天前在眾目睽睽之前倒下的狄大人,也終于再沒有聲響。
雷聲頗大的鯉館之案就這樣落下了帷幕,一次風波,太平漕幫聲勢反而愈隆,每個人都看到了他們背后有著什么樣的支撐,如此聲威的神京第一大幫就盤踞在飛鏡樓上,一時只有門庭若市,無人敢攖其鋒。
即便那些罪證和公案已經擺在京兆府,可沒有人為此張目,也不過是些廢紙。
西池依然是燈火繁華的西池,今夜也是個清涼的好天氣,似乎將有冬雨落下,但繁星還是高高地掛在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