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認識顏非卿嗎?”
“.人家受了傷,說不定今天不來了。”
“啊可是人都坐滿了。”
“會不會沒看清楚,那砍人不眨眼的真的在我們這兒讀書嗎?”
“真的有那么厲害嗎?七生也能殺宗師嗎?那天到底是怎么打的?”
“別急,《長安劍事》昨日刊了消息,說崔照夜已經在書寫劍評了。”
“從來沒聽說過這個人呢.”
“講習要來了,先走吧先走吧.”
裴液低著頭從人群中擠過去,一時倒真沒什么人注意他。李鳴秋也正在這時到來,圍觀的士子們紛紛躬身行禮,有的就此散開,有的則仔細問候。
裴液先向這位老先生行了一禮,李鳴秋上下打量了打量他,也頷首示意。
裴液便就此進門,而從第一道目光投過來開始,安靜的潮水就迅速在整個學堂鋪了開來。幾百道目光看向了這道走進門來的身影。
和聽說了些風聲趕來瞧熱鬧的門外士子不同,身在學堂之人當然每個人都認得他。還清晰地記得少年從后面座席上站起,環視著整個學堂平靜道:“我說要辦太平漕幫.它就活不過第十天。”
那時人們心中想法不一,固然贊賞他的剛硬,卻少有真正的信任。
誰知他真的應言。
在狄九生死不知、三司形同虛設、太平漕幫最如日中天的夜晚,和顏非卿就憑兩柄劍挑翻了這個壓在百坊上的龐然大物。在那夜之前,多少人以結識太平旗下英豪為榮,多少人崇賞【太平鷓鴣】的名頭與氣度,其中不乏就坐在這里的學子。
如今人們才知道,他的劍,其實比他的話要硬上十倍。
此時這位少年走進門來,衣裳干凈、身姿挺拔,面色還是和往日一樣的安靜溫和,令人難以想象傳言中他冷睨將軍、一劍誅五的樣子。
實際上這也正是神京現在不停討論的事情——一個新的名字橫空出世,但沒有親見那一戰的人要怎么界定他真正的位置?
遑論還有太多不通修行之人。
所以很多時候修者的實力,要通過鶴鳧榜或劍評家來向所有人解釋。
裴液有些驚訝自己造成的安靜,轉頭看了一眼眾人,許多人不自然地移開了目光,另有許多人望著他目光發亮。而在后席,庭花小小地向他抬了抬手。
裴液向這幾位熟人點頭示意,但今日他來得晚些,后面已確實沒有空位了,直到把目光挪到前排,才見長孫玦身旁唯余的一個空位。
少女見他看來,怔了一下,把自己的東西往回挪了挪,給他騰出了位置。
和這位少女確實有過幾面之緣,裴液走過去坐下,卻見她有些發怔地抬頭張眸看著自己,裴液有些猶豫地朝她點了點頭,少女才連忙回了個禮,端正坐好。
但停頓了一下,少女又端雅偏頭:“裴同窗,你的傷已經好了嗎?”
“啊沒什么大礙了。”裴液怔了一下,“勞長孫同窗掛念。”
“那便好。”長孫玦忍不住投目看了他不大方便的右臂一眼,卻也沒再追問。
李鳴秋這時終于從門外走進來,立在臺上緩緩翻開了書。
學堂中的氣氛終于漸趨正常,李鳴秋照常講著《春秋》,裴液又難免蹙眉,但今日沒有方繼道供他詢問了,裴液猶豫一下,還是偏頭遞過書本,小聲道:“長孫同窗,打擾。先生剛剛說的那句話,我在書中沒有找到啊。”
長孫玦怔了一下:“‘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也’這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