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那些真氣珠子也是。
本來劍意鋒寒的水珠仿佛忽然被賦予了另一種令人驚異特質,只是陳刃重自己提刀帶起的風,就令它們受驚般的一個激蕩,從四面八方跳躍過了重刀的格擋。
血痕一瞬間從陳刃重的身上裂開,無比精準地切斷了那些關節,他未曾棄刀,但手筋已被一枚冰涼的水滴割斷。
男人當然猝不及防,誰能想到【號白露】這樣的劍之后,緊接著是這樣一群沒有重量的精靈?
誰又能做到?
捉摸不定,撲打不著;風前先動,雨中自消。多么縹緲輕靈的動向,如果一定要找個比喻的話,這簡直像是.柳絮。
春劍,《楊花》。
在裴液的劍梯中排在春之劍的第五位,正合節氣“清明”。
有雨有蟬有鳥,該種幾棵樹了。
一碗面已經慢悠悠吃到了湯底。
灰衣人是這晨間面攤的第一個客人,也是個舉止有些怪異的客人。
他分明是在吃面,卻總是動不動看向河心的大船,一邊看還一邊津津有味的樣子,仿佛味道不是用舌頭嘗到,而是用眼睛嘗到。
熱心大嬸有些奇怪地看著這時不時一笑的斗笠男子,本意看他是個壯小伙子,想問他要不要加份面,卻驟然被河心巨大的轟響差點兒掀個跟頭。
整個渡口都驚慌地躁亂起來,源頭很快被找到,因為那景象如此顯眼,河心的大船栽倒般向下墜去,沒有多少火光,但整條河都已經翻滾了起來。風與浪沖向兩岸碼頭。
而在這樣一片景象中,那灰衣人依然安穩地在篷下吃著面,他所坐鎮的丈許之內,連衣襟都沒有掀動一絲。
這時他反而不看船了,倒是向著水面之下看去,好像目光能穿透那黑暗渾濁的水質。此時他越發津津有味,卻又多了一抹認真與緊繃,一只筷挑著面,另一只手則輕輕叩著劍鞘,仿佛時刻準備做些什么。
但終于還是什么都沒有發生,灰衣人安安穩穩地吃完了這碗面,也很欣慰自己安安穩穩地吃完了這碗面,他輕輕嘆了一聲,又在那修俊的螭首破水而出時重重嘆了一聲。
然后他轉頭看向了另一個方向,仿佛變了一個人,斗笠下露出個薄銳的笑。
河心。
裴液收劍后退,陳刃重闊刀墜入水中,自己搖晃兩下,倚在了將沉的巨舟旁。
這是十一月初的清晨,龐然的、在長安八水上來往了十幾年的南金風正破碎墜落,火焰和長煙飄蕩而上。一只神話般的生靈將半個身軀破水而出。
少年用以擊敗男人的,正是在秘艙中用的那幾式劍。
在整個搏斗中男人摸清了他的一些習慣,他又怎會不對男人了如指掌?
當時他能用這幾劍離開,如今亦能用這幾劍奠定勝局。
張飄絮這時才從螭龍背上一點點小心翼翼地溜下來——這只仙狩一點也不肯順著他彎下腰。
“瞧見沒,這才是用來決勝的劍術。”裴液看向他,挽個劍花收劍歸鞘,“我問你,到底誰打不過誰?”
張飄絮悶了悶,沒講出話來。
黑螭吐出一縷螭火為線綁住陳刃重,重新化為了小貓落在裴液肩上,裴液躍上南金風,這艘船如今已是行將就木,但要沉沒還得一些時間。
“你那箭匣真不錯。”裴液也沒追問,倒是興致勃勃地看向他的手臂,“竟能傷到八生修者,真是好箭!是養意樓的法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