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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適寬大的馬車上,明珠散放出柔和的光。
“因為‘劍’之神異就在此處。”
“它能夠將人自己的意、心,乃至道奇跡般地傳達到天地之中。其余刀槍之類,固然也談‘意’,也修‘心’,但那只是希望通過對自身的修行來更好地御使兵器,它們不能真的以己意籠罩所見之人,也不能真的進入人的心神境之中。”安靜的車廂里,少女慢慢品著茶,娓娓講述著,街上的燈光從窗簾的罅隙中流過。
崔家的車馬實在平穩舒適,長孫玦和崔照夜坐在一處,裴液自己倚在一個小榻上,闔目聽著。
“那么我想,反過來應當也同樣可行——即將‘天地’,傳達入劍者之‘心’。”崔照夜道,“因而使劍者本身能夠具備某種神異的狀態,大約類似武者提的‘偉力歸己’。”
長孫玦輕輕點著下巴:“聽起來有些像‘六經注我’與‘我注六經’。”
“也不錯。儒家希求通過經典去觸摸世間真理,何異于劍者希求通過劍去追求道。”
裴液道:“長孫同窗,什么是‘六經注我’?”
長孫玦笑:“你知道我們總想通釋五經,以求獲得一可供奉行之圭臬。但有一種說法是,經典不過是對我本心固有之良知的闡發,只要修持我心,六經便皆是我之注腳。”
“.這聽起來像個狂生。”
“哪有。我們剛剛課上正說了,孔子講‘天生德于予’,其實孟子也認為仁心天生,他們寫作經典,本來也是從己心中闡述出來。因此‘六經注圣’,自然也可以‘六經注我’.”
“你先閉嘴。”崔照夜抬手制止,“所以裴少俠,我認為,人一定也可以通過劍使自身獲得某種變化,這是我的第一個比較完整的構思,今天晚上我們就試一試。”
她看著少年:“我叫它【劍態】。”
“劍態.”
“態者,心所能必見于外也。我認為它代表一切‘以劍通心’之后,劍者能獲得的神異。”談起自己的構思,少女的興奮肉眼可見,“如果這種嘗試能夠成功,那就代表我們的設想至少是一條可以走很遠的路!”
“崔姑娘有很多這樣的構思嗎?”
“讀得多自然就想得多。”崔照夜笑,仰在靠背上,然后抿唇頓了一下,“裴少俠,我有一個畢生追求的壯志。”
“什么?”
“我想通解天下劍術,梳理萬般劍理,將修劍之路從低到高盡數打通.然后寫一本書。”崔照夜眼睛在暗色中亮閃閃的,確實如兩顆明珠,“《六朝劍藝概論》是對劍史的梳理,《說劍》也只是高屋建瓴的劍理概述,《洗日閣談劍》通暢明白,卻既淺且亂,近于隨筆……我想不加任何定語,就撰寫一本闡述‘劍’的典籍。”
“……”
“每一字都細細斟酌,每一個問題都正面面對,而且必要解決。”崔照夜暢想著,“我寫下的文字,要如經典一樣流傳于后世劍道。”
裴液肅生敬意,他自己剛剛能讀寫書,寫文章還是一塌糊涂,只聽一聽就知道這是一項怎樣龐大的工程。
“這一定得很多字吧?”
“我想差不多三百萬到四百萬之間。”
裴液再次肅生敬意,不禁問道:“崔姑娘現下寫了多少了?”
“還在想名字。”
“……”
“我現下想叫它《劍典》,可又覺是否庸常.”她忽然偏了偏頭,溫柔一笑,“不如裴少俠幫我想一個吧。我若能寫成此書,一定少不了裴少俠在劍道上的襄助,屆時這本書咱們可以共同署名。”
裴液還沒說話,長孫玦在旁邊伸指道:“不如你們名字各取一個字好了——就叫《明裴劍典》吧。”
“……”崔照夜沉默地看了她一眼。
(本章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