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發現自己走起路來竟然不是太受影響,不過身旁少女還是牽住了他的手腕向前帶去,笑語飄入耳朵:“第一次會稍微有些不適應,而且你有修為,真氣會不自覺抵抗這種異常,可以試著放松些。”
裴液依言而行,果然感覺好了很多,身子雖然還是輕飄,五感卻清晰了不少。
崔照夜推開門:“小心腳下門檻,邁一下。”
“這我倒還知道。”裴液認真辯解。
他低著頭小心邁過來。
崔照夜樂得很開心。
她回身關上門:“打開你的‘幻綃’吧。”
裴液意識到她是在說自己手上的小軟包,但這時他定住了。
就立在荒園小徑的幾步之外,怔怔地看著面前……那是一道門戶。
精致,沉雅,甚至帶著一絲……繁華的味道,好像它已經立在這里許多年,迎接過了無數的貴客。但裴液分明記得……剛剛盧岫二人推開門時,這里什么都沒有。
門戶兩邊刻著一句詩,鐵鉤銀畫,瀟灑飄逸——“方諸承水調幻藥,灑落生綃變寒暑。”
“別發呆啦,快穿上吧。”
裴液回過頭,崔照夜正把抖開后輕薄無比的“幻綃”披在身上,于是少女的裝扮就在他面前換成了一襲輕薄的綢裙,流蘇像是空中飄蕩的河水。
然后她將一方軟綃覆在臉上,就凝出一張慵冷的孔雀繪面。
無怪人家認為他這土包子是她養來的玩物,這少女真是貴不可言。
“這是每次幻樓貫穿首尾的游戲。”崔照夜笑道,“幻藥持續兩個時辰,前一個時辰里,被人家認出的就得除去幻綃,一個時辰后還留有幻綃的,就可與古賢人相較。較藝中的優勝者,總有些很有意思的彩頭呢。”
裴液有些笨拙地把這輕薄的織物披在身上,此時他已感覺有些眼花了——與剛開始頭腦的不適不同,現在是真的有明亮的光點在自己眼前的空中躍動,仿佛燈火泄出的光。
然后這些光點開始擴大為裂隙,像一條條在空中扭動的蟲子。
“你可以隨意把自己偽裝成什么樣。”崔照夜在旁邊說到,然后手腕被向前牽去,“走吧,你應該已經看到那個世界了吧。”
裴液茫然怔忡地跟在她后面踏過了這道門戶,腳再落地時,卻不是斜軟的石板,而是一片堅硬的平整。
他下意識低下頭,然后完全怔住。
一片雕繪的漢白玉地板。
一片接著一片,一片連著一片,然后無窮無盡,一直連到橋邊、水邊、樹邊。
這時視界邊緣的明亮刺到了他,少年緩緩抬起頭,燭火和月光照亮了他的面龐,臉上的一切都在緩緩舒展。
在漢白玉的盡頭,在雕龍橋的那畔,在碧樹繁花、美酒明燭之后,一座龐然高聳的朱樓,如同釣住了旁邊的明月。
舞伎拖著彩綢從樓上飛下,身姿和飄卷的綢帶一樣柔美,俏美的胡姬彈著躍動的琵琶,兩只白鶴從湖面飛上高樓。而在高樓之上,白衣黑幞的詩人正倚在檐上舉杯向月,道士的爐煙與光同升,劍客朗笑著舞起一片燦爛的雪光。
“昔年曾向五陵游,子夜歌清月滿樓。銀燭樹前長似晝,露桃花里不知秋。”崔照夜同樣仰起頭,微笑道,“再教你一句詩啦裴少俠,歡迎來到……大唐真正鼎盛的時期,御鳳年間。”
(本章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