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幻樓一遭,應見了四皇子書寫天意,也見了大唐世家,那是一道牢不可破的天幕,很多時候我們是和整個大唐為敵。”許綽道,“這是我盡力在避免的,而具體到這件事上……這個阻力就是李度。”
女子含笑看向他:“瞧,咱們陷入一樣的為難了吧,大唐丞相立在前面,你想殺掉這個名頭下面的人,我想推行我的新政……可都被這個名字攔住了。”
裴液怔怔看著她,這時候總不是該他想辦法。
但女子竟然還真問了:“你有什么辦法嗎?”
裴液搖了搖頭。
許綽輕嘆一聲:“那咱們只好換一個丞相了。”
“……”
女子停下了步子,看向街道對面,裴液也在她身旁停下。
這里不是長街的盡頭,對面也沒什么特殊之處,只是一處小小的園子。
里面好像也有些假山小池,不過這時冬氣已至,已只剩冷石凋草了,就裴液這些天在神京進過的園林而言,不唯寒酸,簡直是有些簡陋了。
不過仍有幾個帶著虎頭帽的孩童在里面蹦跳玩耍,在寥寥幾塊石頭之間跑來跑去,嬉鬧得尤為激烈。
園前還有變戲法和斗藝的江湖人,一邊是各類花活絕藝,另一邊是持劍打斗的幾人,大人們圍攏著談笑叫好。
“也不知這處地方怎么這么受他們歡迎。”許綽安靜看了會兒,忽然笑道,“許多年了,這里總有人賣藝。”
裴液倒不覺得奇怪:“這里是處空地,又有人,自然就是賣藝的地方。”
“……是嗎?”
“嗯啊。”
對絕大多數本事低微的混江湖人而言,這確實就是最普遍的謀生手段,凡拿到俠者牒的都能有處吃食,而不到門檻或志在四海的人就走到哪掙到哪,一處有人的空地,就是天然的戲場。而神京耍藝人的面孔常常是天南海北,而且難有相熟,亦是此理。
許綽偏了偏頭,似乎理解了一下,看他一眼,饒有興趣道:“原來你懂這些,那我問你,他們那些‘吞鐵球’的,那般大個實心的——我還上手掂過——是怎么咽下去的。”
“哪有咽下去。”裴液笑,這位女子在這種事情上的懵懂令他覺得莫名有趣,“你親眼見到了么?”
“當然,他嘴張得大大的給人驗了。”許綽看他,“當然,我知道你修為高,有無數種辦法做到。可他們好像沒什么修為的,是真的放入嘴中了。”
“確實放入了,但也確實沒咽下去。”裴液笑著指了指喉嚨,“在食道和口腔之間呢,還有一處曲折,活兒熟練的藝人就是把鐵球藏在這里,宛如吞入腹中再吐出。也不需要什么修為,練習時先以它物吞吐練嗓,這門功夫一要放松,二要克服下咽的本能,前者錯了便失敗,后者錯了便要命。”
“唔……”
“功夫深者還能吞第二枚乃至第三枚,他一跳,你還能聽見鐵球在里面碰撞,是不是?”
許綽一撫掌:“是極!”
裴液笑:“其實一般戲法無非‘劍、丹、豆、環’四字,劍是吞劍,丹是吞鐵球,豆是仙人摘豆,環是巧套連環。都是不需修為也能變的。”
許綽張大眼睛緩緩點著頭,她這時扮做個俊雅的公子哥,配上這副神情,倒頗像養尊處優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然后她含笑看他一眼:“我還以為你只會用劍呢——這下好了,若是咱們事敗,你讓人廢了武功什么的,還能有這些手段謀生。”
然后她輕嘆:“我就什么都不會了。”
“怎么會。”裴液道,“你……文采好,抄書寫字也能謀生的嘛。”
“……也對。”許綽點點頭,緩緩道,“而且我生得好看,賣身應當也有好價錢。”
“……咱們到底去什么地方?”裴液趕緊岔開話題。
“嗯?就是這里啊。”許綽向后抬起頭,看著上方陳舊的牌匾,裴液怔了一下,才回身去看這座一直背朝的安靜宅門。
“故相許濟的府邸,這里應該有一份十幾年前寫給天理院的薦信,咱們進去找找吧,拿給你用。”
(本章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