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什么?”許綽微微挑眉。
裴液從懷中取出一個手指大的小豬泥塑,擬人般立著,手藝歪歪扭扭的,身子沒什么細節,偏偏頭塑得很大。
最奪目的也正是這張臉,兩眼笑如彎月,嘴大大咧開,笑得得意又愚蠢。
“……這是什么?”
“這個也是我在賣泥塑的那兒自己塑的,”裴液把自己的巧思遞在女子面前,“你瞧,今年是豬年,正好祝你一年開心——你瞧見它這副表情沒有,這叫什么?”
“……什么?”
“這都猜不到啊!它叫‘嘻嘻’。”裴液樂,“西西‘嘻嘻’,有意思吧。”
然后他又從袖中取出另一個一模一樣的泥塑,各處細節都是同模塑出,只有神情收斂起來了,是面無表情的一張豬臉。
“這個才是點睛之筆。”他將兩枚泥塑并排舉在一起,認真數道,“西西嘻嘻、西西不嘻嘻、西西嘻嘻、西西不嘻嘻、西西嘻嘻……”
許綽沉默了。
半晌,偏頭笑了一下。
許綽收下這禮物,夜色深重,城中爆竹聲也漸稀,女子裹了裹衣袍回院入睡去了。臨下樓前她說:“裴液,我也給你準備了今年的禮物。”
當裴液朝她攤開手時,女子卻只搖頭,道:“是今年的禮物,不是新年的禮物,你且等幾個月吧。”
“是什么?”
“反正比你這兩只豬值錢。”
熱鬧一落下去,環境就顯得寂寥,裴液也沒什么睡意,一個人倚在欄桿前數著寒星。
他已經來到神京三個月了,練了一些劍,擁有了自己的劍梯,雖然現下依然連第一階“蟬魚觀”都還未成一半,但畢竟有了方向。
自己的力量永遠是執行想法的基石,裴液對這一點想很清楚,縱然從不表現出疲累的樣子,喜歡逃課與玩笑,但他在修行上確實幾乎用盡了所有夾縫里的時光。
“蟬魚觀”之四季二十四節氣,如今“春之劍”已成,接下來合該推進“夏之劍”。而正如姜銀兒所說,他習劍是“立中間,兩頭延”,在補習大量拙劍的同時,新的意劍也該提上日程,裴液不急去習閱新入手的儒家劍,而是打算先學那本已在行囊里躺的有些久的劍籍。
《幽幽地中仙》
他還記得這個是翠羽繳于七蛟洞后贈給他,也該早日學完后還回去。
【劍態】與【西庭心】是他所掌握的兩份位格更高的力量,參星之螭火入駐西庭心之后,裴液宛如掌控了“火”之權柄本身,登臨仙官之位。
而這職位顯然是可以攀升的,他至今也不過只點亮了下方七殿之中的一座。
對裴液來說,這首先是封印《紫竹林龍仙秘詔》的工具,但很顯然,這荒蕪千年的西庭之中,似乎也藏著世界的另一副形態,或者唯有登上那座最高的神殿才能知曉。
而這顯然不是他一個人的秘密,至少早在二三十年前,歡死樓就在謀求西庭心與仙權。如今他們在少隴受挫,下一步又將如何行動呢?
那夜丘天雨說,自己的命和尸體比太平漕幫要值錢,楊家渡上陳刃重也曾嘗試殺了自己……燕王府如此想要自己的命,是否也是因為這身懷的重寶呢?
裴液正想沉入這座西庭中再去看看,自入京以來,他已在里面逛了好些次,對其也熟悉了不少,但這時天上卻瑩閃閃亮了一下,裴液只一怔,那道熟悉而美麗的流光就落入了他的掌間。
一枚細潤的小玉劍,還帶著冬日高空的冰冷。
其上系著一枚小小的信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