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侍省居于掖庭之南,總攬掖廷、宮闈、奚官、內仆、內府、內坊六局,是萬千宮人之統屬,與掖庭只隔兩道不高的圍墻,東西寬則一致,宛如接在掖庭下的一短截。
服色不一的太監們來來往往,省中坐班的太監總比進來拜問的要趾高氣昂些,有事而來的又總比做仆役勞務的要昂首挺胸,裴液難得在這里見到些外面衙門般迎來送往的氣氛。
而在一切急聲或笑語中,裴液罩著襲灰衣,提著桶清水,扛著個拖把,對著地圖從側門徑直往里而去。
魚嗣誠的私宅占了內侍省的整個東南,確實也沒什么人往這邊靠近,它遠比裴液想象中還要奢華,在這樣正經的朝廷官署,其人占了整整一角,營造成了雕梁畫棟的私家宅邸,一越過影壁,就見精心搭建的奇石之山,鏡潭曲水環繞其下,簡直比宮中的景觀還要精致。
裴液想起來他們共謀的太平漕幫,其中確有大約三分之一的巨銀流入這位大宦官的囊中,而這顯然不是他最主要的營收,手握權輿二十多年,其人所斂應堪稱揮霍無盡、肥得流油。
裴液行在白石砌成的池畔,兩邊飛檐高門的房屋都嚴絲合縫地閉著,路上見不到一個人。
他徑直往后面主屋而去,除了形制不對,其占地幾乎近如一座宮殿,裴液仰頭看著跨過園門時,旁邊卻第一次傳來一道語聲。
“誒,你是——怎么這時候過來?”
裴液轉過頭,一個臂搭拂塵的朱衣太監正皺眉看著他。
裴液連忙放下拖把水桶,躬身行了個禮:“回公公,小人是奚官局新分派的灑掃……前輩們說得連魚大監的寶地一并打掃。”
“我說怎么眼生……別個人呢?”
“小的,不清楚,前輩們讓小人先來干著。”裴液道,
“牌子拿來我看。”
裴液把昨日從奚官局順來的小木牌遞給他,上面早刻了個“祝二”,摸了摸頭道:“貴公公,這么大屋子,都得灑掃一遍嗎?”
朱衣太監掃了一眼遞還他,淡聲道:“寢臥和書房那邊不必去,剩下的都要仔細干凈。”
“是。”裴液躬身應道。
朱衣太監離去,裴液走進屋子辨認了一二,徑直朝著寢臥和書房而去。
大屋給裴液的第一感覺就是安靜,仿佛空無一人,往深處去,名貴的軟毯鋪滿了整間屋子,這確實正是上朝的時間,魚嗣誠沒有在這間宅子里。
小貓從衣服中鉆出來,躍上裴液的肩膀,螭火像絲線一樣向四周蔓延而去。
縱然說是宮中禁絕靈玄,但裴液不會默認魚嗣誠不在自己的居處設置任何警戒,如果一個小灑掃太監真的就能摸進書房把鮫珠偷了,那才太過戲劇。
然而螭火如絲,卻真的沒有探出任何的靈玄或機關,直到裴液腳步無聲地一步步深入,真的推開這座深處的書房……也真的沒有碰見任何守衛。
裴液和肩上小貓對視一眼,踏進來掩上了門。
這顯然確實是魚嗣誠最常使用的房間,有幾本書籍攤在桌上,用過的筆還沒洗去,椅子也是所坐之人起身后被推得歪斜的樣子。
裴液什么也沒看,徑直走向那道抽格,抬手一拉,一些雜物之中,一方玉盒正躺在其中,他打開一看,一層柔細的粉末躺在盒中,在窗外射入的光亮下熠熠生輝,宛如神物。
正是那夜進入幻樓前,他所服下的粉末。
(本章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