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知道了,你們去吧。”李蠶南打斷道。
一行宮女行禮退去,李蠶南回過頭,面前的朦兒是梳洗好了頭面的,但在剛剛的拉扯中又蓬亂了起來,她怔怔望著空處,那一掌打得很重,臉上的血痕幾乎滲了出來。
“……我昨天跟你說的話,你跟李幽朧說了沒有?”李蠶南沉默一會兒,微微昂首道,“你一個人總在宮里逛什么?”
朦兒看向身前的李蠶南,微微一怔,然后低頭斂了斂袖裙,行了個禮,竟然又露出個很甜的微笑:“多謝八殿下搭救,朦兒感激不盡。”
然后她轉身就往西邊而去了。
……
忘了今日麟德殿住進了人,從這里走是個錯誤的選擇。
朦兒輕嘆一聲,抿唇握了握袖中的小鐵釬,把從上面借來的冰涼敷在了臉上。
這幾天頭腦確實有些不清醒了,因為整夜在想、忐忑不安,處理事情就有些朦朦朧朧的,也難怪每次見面裴大人總用看傻子的目光看自己。
要是自己也有那傳說中的真氣就好了,精神就能提振很多,行動也能更快些……但……那樣也許反而不行了吧。
一切事情都能很輕松就做到的話,還怎么顯得出誠意呢?
朦兒順著走過許多遍的、她一個人發現的路,一步步登上明月山,今日雪已經化得差不多了,山路上一如既往的寂靜。
在裴大人的想象中,這大概是個很艱難困苦的過程,確實如此,木肢走路時還好,登山或下階時就疼痛而疲累,每日走上來或走下去時,她總是咬著牙出一身的汗。
但正如前面所說,沒有痛苦和困難,怎么顯得出誠心呢?
所以她其實很喜歡獨自登山的這個過程,好像整個世界只有行進的她和等在那里的明月宮,身體每產生一道痛楚,都令她的心更踏實一分。
比起外面那個真的會帶來無意義的痛苦的世界,這里才是她喜歡的地方。
登上明月宮時,差不多是正午,雖然門鎖那天被裴大人斬斷,但朦兒每天離開時還是會把鐵鏈系好,現在她解開鐵鏈推開門,老舊的“吱呀”成了這里的第一道聲響。
然后是木肢敲地的“篤篤”聲,侍女走到宮殿前立定合掌,輕聲道:“皇后娘娘,我又來了。今日宮里要辦私宴,雍戟公子要和各位殿下見面,應該今晚之后,就會選定結親之人了。不過真正不能改易,應該要等到訂親的時候。”
明月殿中只有布幔輕飄,朦兒仰著頭安靜了一會兒,繼續低聲道:“皇后娘娘,不知您能不能聽見,大家都說您心地善良,又神通廣大,是神仙般的人物,朦兒感謝您開恩,等殿下和朦兒離開之后,一定給您立廟設祠。”
言罷她自己先笑了笑,臉上掌痕也不覺得痛了,她闔上眼嗅了嗅,好像能聞到什么美麗的氣味,連步履也輕快了些,清脆的“篤篤”敲打著地面,她搖搖晃晃地向宮外走去。
再一次來到景池冰面上,這次沒有裴大人的火焰來暖身了,她自然也不敢點火,來到一直敲打的冰洞旁坐下,拾起旁邊的石頭,取出了已經被捂熱的鐵釬。
沉悶的、單調的敲打一下一下地響起在景池之上。
“皇后娘娘,鑿開這座景池后,我就要把整座明月宮找遍了。”半晌后,朦兒自語道。
沉悶的鑿打再次響了一會兒。
“所以您留下的秘道一定只能在這個下面了,可是我不會水,到時候恐怕要請殿下……或者裴大人幫忙來拿,希望您也給他們開個門。”朦兒繼續自語,“等殿下有了洗去麟血的辦法,我們就去和現在的皇后娘娘商量,她就不會再阻攔我們了。就算、就算雍戟公子忽然不喜歡殿下了,那我們也可以去別的地方……”
她喘著氣坐倒在地上,揉了揉酸痛的手腕,仰頭看著天,眼睛泛著瑩亮的光。
“……有您真是太好了,皇后娘娘。”歇了片刻,朦兒重新跪坐起來,一重新勞累起來,前些天留在身體里的所有疲痛都一起涌了上來。
但朦兒已經習慣這種感受了,她再次鑿打起來,汗水從額上流下,又很快冷凝,過了一會兒,她口中開始哼唱一種隱約的曲調。
“……折梅寄……何處?蓮花……清如水……”
整片舊殿荒山,只有她一個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