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千水猛地站了起來,襟擺帶起一串水珠,而他身前那襲黑袍直直倒下去,頸腔里的血很快流淌在地面上,和雨摻在了一起。
那雙虎一樣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盯死了裴液,裴液立在他身前,這個距離玄門的暴起對他近乎致命,他也沒有第二枚大矯詔了。
但少年并未掩飾他僅僅脈境的修為,他掬起把雨拭了拭劍,好像并不知曉身在重圍之中,道:“人都死了,還拿著劍做什么,想給他報仇嗎?”
他雖是這么說,卻顯然并不認為真有人有這意愿,說著話已從一動不動的仇千水身旁走過,撥開那些寒光閃閃的長兵,從船頭走了出來。
整個甲板上都是沉默的,他是殺了一個人,卻是突兀地打破了一個世界,一時間所有人都在重新尋找自己的位置。
“照世仙人臺……”他道,低頭裁了一條衣擺,終于將散發后攏綁了起來,露出那張假的、平樸的臉,“鶴字裴液。蜃城逆賊謀刺晉陽殿下,現誅殺澇水風使于此。”
甲板上仿佛終于有了聲音,風雨擊打著湖面,大船與小船在水上飄蕩著,整個雁塢并下轄五幫盡皆震動。
裴液宣讀完該說的話,繼續向前走去,仇落瞧著他,倒在地上的船員們瞧著他,裴液目光從他們身上全掠了過去。
其實他知道這時候還有許多事情要應對,他是來試探這片地方的水深的,如今剛把就腳伸進去,還沒踩到底,不該亂動身體,但這時他實在太想驗證心中熟悉的跳動。
他瞧見了那位少女,小七立在一位漢子身前,正把綁縛的手靠過去,禮貌問道:“能給我割開嗎?”
那漢子腰間只剩一支劍鞘,剛剛少女腳尖一勾一踢,就將他劍送了出去,這時候他愣怔地立在原地,思考這個問題是不是真有拒絕的選項。
裴液三步并兩步地來到她面前,一劍落下免去了那漢子的糾結,少女揉了揉腕子,微微仰頭向他看來。
“如何,我說有我一個配合你,就足夠了吧。”她笑笑。
裴液沒說話,他瞧著她,再次確認這個身高不是他最熟悉的記憶,于是意識到她是有些長高了。
“你,你怎么到這里來?”
“那三言兩語可難說清了。”
少女低了低頭,又仰起來對他笑了笑,其實現下他們都頂著陌生的面目,連眼瞳都做了偽裝,一時不知說些什么倒也契合生人相見的場景。
“銜、銜新尸,剛剛你知道我要用那一招……你學會啦?我還打算再詳細寫封信給你……”
“我們自家的劍招,我可是掌門啊。”少女偏頭小聲,“我有那么笨嗎……我其實學劍也很快的。”
“當然,不能和朱少俠比。”少女的無措整理得比少年快得多,她笑笑,打量他,一抱拳道,“見過鶴檢大人。”
裴液也笑了起來,道:“你這個級別,見了我得下跪。”
“誰理你啊。”少女微微翻個白眼。
又道:“我才不是你下屬呢,是你們神京仙人臺請來的奇援,你們中丞親自發的函。得罪了我,你就回去挨棍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