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筋骨上,他立刻落入下風,但洶涌的、龐然的、宛如無窮無盡的真氣像颶風一樣爆炸出來。
所有一切理應由稟祿吞食的真氣,裴液全部握在了手中。然后他擰手反扼住雍戟的手腕,任由爆裂的力量沖向自己的胸腹。
四目相對,裴液死死盯著面前的黑衣,有兩樣獨為此人準備的手段,他已經埋在懷里太久了。
“火——”
他低聲念出,但又猛地頓止,后面的三個字節如同卡在嗓中,他不是吐不出來,但完全失去了功效。
裴液瞳孔一縮,靈境之中原來天地隔絕,仙人臺連同之天權被完全截斷了。
但火流玄袍還是環繞上他的身軀,西庭心至少還在他的體內,熾烈而燥熱的火焰一下爆發,水若非被蒸空就是被炸開,縱向溢出的火流足有數丈,有如八翼。
最清冷幽寂的水里一霎迎來最暴烈的火性,周圍近百只鱗妖被一霎席卷,尖銳的嘶吼響徹水域,一時不知多少被奪去性命。
但火勢的肆虐也只頃刻。
雍戟同樣漠聲:“觜星守·白水幻君尊位。”
清冽的水波如有生命般攀上他的身軀與衣發,眸子由赤化為淺淡的璃色,他將手一推,萬鈞水波驟然倒卷而回。
這里是蜃水之靈境。
裴液身周的水朝他擠壓而去,火勢陡然被壓回兩丈以內。
但雍戟臉上并無喜色,他冷冷盯著面前的少年,周圍近百丈的水都翻卷波動,朝著這里擁擠而來。
水君之權在靈境中展露無遺,無盡的、沉重的水,將火焰淹沒熄滅。
裴液奮力催發火焰,抵擋著幾乎無孔不入的水流,在他身周三丈之內,火與水進行著最激烈的交鋒,爆出的水汽淹沒了寬大的水域。
一旦來到仙權的領域,水君的權柄轉瞬便將裴液完全淹沒,火袍在水域之中就如一支飄搖的燭焰。
雍戟攻勢幾乎不留絲毫間隙,他一手控水,長槍已霍然破開水幕,再次重重砸在了裴液的劍身上……但下一刻他從頸部到后腦寒然一悚。
碧眸的少年倒持長劍,嘴角還在流血,但已死死盯住了他。
【明鑒——】
在下一刻,仿佛整個天地朝裴液注視了過來。
高山、水波、草木……一切的一切,如同生了眼睛,全都轉過頭盯住了他這道身影。
寒意從最深處的骨髓中升起。
天樓。
裴液直面過這種層次的力量。
一霎時,整方水域都如同靜止。
洛神木桃的功效好像消失了,周圍再次變得黑暗而混亂,四方不明。裴液失去了所有的感知……并不是他的問題,手腕上的鱗花也依然還在,是天地納入了他人的掌控。
只見一個布衣持槍的高大和尚,正從天上直墜而來,剛剛顯露出了形容。
裴液這一刻什么也沒有想,他只緊緊抿唇,調轉了這一式心劍的朝向。
但下一刻他微微一怔。
眼瞎而目盲,四方昏暗且動亂,視野中唯一能瞧見的,又只剩手腕上那條纖弱安靜的絲帶。
裴液不知道那是不是錯覺,但它正在朝他的腕子快速縮短。
三尺、兩尺、一尺……然后完全地消失了。
一只纖軟的、冰涼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這只手將他猛地向后一拉,一條修長的、柔薄的水包裹了他們兩個,一個柔軟的軀體貼上了他的胸前。
在水流的飛碎流淌中,他們一起墜進了某個黑暗的所在,滾了好幾圈,裴液忽然一下子又耳聰目明了。
但他什么都還來不及看,只先聞到熟悉的香氣,然后才是一張蒼白美麗的、含著笑的容顏。
裴液大概從沒見過她這樣狼狽、又這樣干凈的樣子,兩只眸子像春水一般望著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