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眸玄袍,火流是他的飄帶,他將劍倒持身后,劍上也染著朱紅的顏色。
但他依然沒有用劍。
雍戟目眥欲裂,全力催動白水,但少年還是挾著風雷般的火撞破了一切阻隔,水像大塊的軟凍四散炸裂,裴液一拳重重砸在了雍戟胸口。
在上一次交手里,玄火如何在白水之中猶如殘燭,如今白水就如何在玄火之下土崩瓦解。
雍戟從未如此刻感到死亡臨近,在最洶涌的火幕湮沒他之前,他從嗓中吐出兩個嘶啞的字節:“朱厭!”
一種妖異的白摻進了朱色的真氣之中,雍戟雙眸忽然多了一層虹膜,化為了獸瞳。
裴液隨著火流擒住雍戟,在熾烈的窒息中他幾乎無法反抗,裴液把燃火的劍刺入他的胸膛,但雍戟韌如軟鋼的筋骨幾乎令刺進去的劍難以寸進。
雍戟死死扼住劍刃,雄渾的真氣幾乎令裴液難以突破,【白水】溪流一樣涌進他的身體,裴液怒吼一聲,干脆棄劍舉拳,再次一拳重重砸上了他的臉。
兩人在火流之中廝殺搏斗,裴液幾乎用盡一切方法想殺了他,但雍戟即便已經完全落入下風,過分強韌的身骨與兩股糾纏在一起的真氣依然頑強地招架著——裴液從未遇見如此難殺的人,他引以為傲的、最擅長的快劍割喉在此人面幾乎失去了效用。
……
和尚落下手,整片天地朝著鮫宮壓去,漆黑的縫隙伸入鮫綃懸流之中。
嘴角立刻就滲出了鮮血。
李西洲有些遺憾地嘆了口氣。
強行調動未完全掌控的天地去對抗這方天地本身的規則,無異于把自己當做翹板的支點,無論哪方壓過哪方,身軀都會承受巨大的壓力。
禪將軍投入了自己掌控的關于這方天地的一切,強行拆解了這座鮫宮,這個過程用時約一刻有余。
他失去了自己在蜃境中的優勢,陷入了虛弱,但成功救出了渾身是血的雍戟。
金色的大手握住他的身軀,裴液一劍刺在上面,泛起清脆的叮鐺玉響。
即便有些虛弱,但他要殺此時失去鮫綃籠罩的二人仍然易如反掌,他也沒有虛擲這個機會,輕輕抬掌,向著兩人壓下。只要一掌,這二人就會化為肉泥。
但他忽然聽到了雨聲。
嘩嘩的、密集的大雨,打在湖面上,像是無數個幼兒在鼓掌。
他再一看,白衣女子和浴火少年又哪里還在他掌下,分明只是兩縷孤魂罷了。
也沒有面目,直直地望著他。
再一看,身周條條縷縷,又是多少飄帶一樣的魂魄,蕩在水中,全都凄愴地望著他,仿佛此生所殺的所有人都佇立在了這里。
藍溪之水厭生人,身死千年恨溪水。
禪將軍輕嘆一聲,只令金色大手消散,掌下天地完成了最后一次挪轉,手中的雍戟失去了蹤影。
然后他低頭提起了身旁的鐵槍。
水君登位之儀完成了,新任的水君放進了他希望進來的人,關閉了一切出去的門徑。
如今誰也違逆不了他的權威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