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確實是與江湖完全不同的風格,簡單平直,但顯然這簡單平直的一斬要經過數年的沉淀,長孫車下劈,那刀鋒銳已極,裴液一霎升起整個冬劍臺要被斬斷的悚然。
刀光劃出的這條線上,樹飛葉,池塘分波,孩童握著的人忽然裂開一道整齊的縫隙……經過同世律的過濾,這鋒銳無匹的一刀以一種無害的方式噴薄而出。
若在戰場上,這一刀一定足以斬斷敵方的軍陣長龍!
王久橋瞇了瞇眼,似被這鋒銳刺痛,他抬枝一攔。
那木枝確實就是木枝,在刀光之前應聲而裂,但神奇的是刀光竟也就此掠過他去了,仿佛斬斷此枝就已心滿意足,而忘了其后還有個人。
場上無數人驚訝,但長孫車面無驚色。
也許他早知道面前之人深不可測,也許在西北邊疆他早習慣冷靜面對一切變化。
男子收刀,凌空翻身——即便已臻至此等境界,依然看得出按扎實漂亮的武藝——他凌于空中數丈,在飛速遠離中朝著下方之人抽箭搭弓,拉出了一方優美的弧月。
“《羽弓》。”石簪雪驚訝,“他習得了兩門兵玄。”
商浪跳起驚呼:“是【射虎】!”
在一刀后潰散的玄氣以一種難以理解的快速眨眼重新聚集于這一拉弓之上,兵器玄確實沒有太多神異的效果,只要強大、精準、無錯,在軍陣之中,需要你一刀擊破此陣、一箭射殺敵首,你就不能兩刀、兩箭。
在對玄氣的實用與操控上,再老道的江湖高手也沒有軍中宗師馴熟。他們不修習劍術、不學新的法門,也不鉆研玄理,日復一日,只追求更極致的對玄氣的爭奪,更快速的準備好下一次殺傷。
目之所極,必殺敵首的一箭。
長孫車錚然松弦,箭鋒凌于王久橋額頭之上。
然后它穿過了他,就如穿過一道虛影。
平明尋白羽,沒在石棱中。
王久橋道:“一刀一箭已完。”
長孫車落地,深吸口氣,抱拳躬身:“道法高妙,在下心服口服。”
王久橋抱拳:“承讓。”
自始至終,其人既沒有出招,也沒有挪步。
“這是什么比試。”裴液盤了盤腿,“怎么也出一招啊。”
石簪雪微笑:“要看王久橋出招,總得和紅珠這樣的人立在對面。”
下一場進入準備,裴液低眸瞧了瞧這個姓名,不過沒有急著問,因為剛剛一刀一弓技驚全場的男子已背著兩種兵器朝這邊走來了。
其人走到修劍院眾人面前,挺拔之身量,英朗之面容,正如一桿筆直的槍。
商浪起身笑道:“長孫大哥,他不接你招啊。”
長孫車一笑:“王道長若接我第一招,我就沒機會出第二招了——今日末了,去貴府拜會老師。”
“好!求之不得!”
男子低下頭,看向身前微笑仰頭的少女:“小玦,你不多睡會兒嗎,起這么早來看。”
“我和崔姐姐一同來。平日也起這么早的。”長孫玦答了話,低下頭繼續仔細描摹。
長孫車瞧著她,臉上露出些難得的溫柔,笑道:“這場我昨夜跟你說了要輸的,下場我試著贏一贏,不能叫你白來——呀,這是給我畫的畫嗎記得你幼時就愛畫畫……”
“不是,兄長才剛剛打完,兩招就輸了,怎么來得及畫。”長孫玦低著頭,“這是給裴同窗畫的,他昨日贏了好幾場。”
“……誰是裴同窗”
長孫玦笑著拿畫筆一指:“這位就是,他用劍可厲害、可好看了,真是‘翩若驚鴻,婉若游龍’。兄長你打起來就是劈來劈去,我不太愛畫,可以跟裴同窗學學怎么用兵器才好看。”
裴液愣愣地轉過頭,長孫車偏頭安靜地看著他。
“哦。”他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