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錢的溫度隔著布袋子傳到林善行的手心,明明冰冰涼涼的,林善行卻覺得手心一片滾熱。
他微微蹙眉,張了張嘴,正準備說什么,卻被任蕓打斷了。
“你不用擔心家里錢不夠,灌湯包生意有多好,你也看到了,每日的進賬也大約是清楚的。”
“我只告訴你,以后灌湯包的生意還會更好的,你完全不用操心錢的問題。”
“你可是家里唯一的讀書人,你要做的,就是好好讀書,早日出人頭地。”任蕓笑笑,“這樣家里也能跟著沾光不是?”
林善行垂下眼眸,他當然知道眼前之人可一直巴望著他早日考取功名,好享自己的福。但不知為何,同樣的話,今日從她嘴里說出來,讓人感覺不一樣了。
沒有了那種窒息和壓迫感,反而如沐春風一般。
他從不知道,后娘還會同他這樣和煦地說話,還會給他銀錢供他花銷,讓自己不要擔心家里……
“二哥!牛車來啦!——”
就在這時,林善舉風風火火地闖進了堂屋,激動地嚷嚷道。
仿佛來的不是老鄭頭的牛車,而是他黎明的曙光!
“東西帶好,早點出發吧。”任蕓同林善行道。
于是,在林家兄弟“依依不舍”的目光中,林善行上了任蕓特地喊來的老鄭頭的牛車。
毛毛細雨如絲如霧,為去和光縣城的道路渲染出了一片朦朧。
牛車前老鄭頭穿著厚厚的蓑衣,哼著一首他聽不分清的歌謠。
而林善行撐著后娘給的青色油紙傘,坐在牛車上,有好半天的失神。
他仰頭望向天空的雨幕,手不自覺地將包袱往懷里緊了緊。
包袱里除了那個裝銅錢的小布袋,還有個大些的油紙包裹。
他起初還以為是給他備的什么吃食,但方才坐在牛車上打開一角,心里一瞬間掀起了驚濤駭浪。
那個油紙包里面,竟然是毛筆和一疊宣紙……
毛筆還不是一只,而是一整套,從大號的到最小號的,齊齊全全。
林善行整個人都懵了,這、這些才得花多少銀子?!
他手都不由地有些發顫,或許對書院那些家境優越的學子來說,這些紙筆只是再尋常不過的物件。
但對于林善舉來說,那都是他曾經想都不敢想的奢望。他甚至不敢去算這些個毛筆和紙價值幾何,怕自己都不敢去觸碰了。
他只有兩只毛筆,已經用了不記得多久了,平日里也是再細心愛護不過的,當成了寶貝一般。
如今……
林善行忍不住將那套毛筆拿了出來,指尖一一輕輕摩挲著。筆身光滑,筆頭蓬松柔軟,瞧著就是上好的毛筆。
少年眼中的喜愛,幾欲溢出眼眶。
等重新將毛筆包好小心翼翼地放入包袱時,林善行這才猛然想起來,他都未曾向母親道個謝。
林善行一時有些難以釋懷起來,恨不能掉頭回去好好道謝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