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原本不太聰明的腦子,算不明白數學的腦子……總會莫名其妙地浮現她哥扛著麻袋,大汗淋漓的臉,弓正了蝦的背影。
彎腰之時放物之時,那一根根分明的肋骨。
其實她方才就想沖上去,告訴他,錢還完了,不用背了,不必吃苦了,他苦已經吃夠了。
可腳步定住了,心里莫名有個聲音:讓他再堅持兩天,再吃點苦,記得印象深刻一些。
賭博行為上的癮容易戒,心癮難戒。
她現代刷手機,網上看到許多欠債的,網貸的,家人親盡全力,父母拿出一輩子心血將窟窿填上了。
可太容易上岸了,轉頭又犯了癮,捅出更大的窟窿,更多的網貸……
她希望沈璟能記住這些日子受得累。
以后不要再輕易進賭坊了。
“這么貴的席,你眼都不眨……你比我還豪氣。”晏二爺道。
梅久搖頭,“請晏二哥,當然要最貴的席,彰顯我的誠意。”
她自然不會告訴他,他點的每一道菜其實在她腦里都暗自劃算成了麻袋。
三十趟麻袋……十趟麻袋……
只不過她心里換算,不會說出來掃興罷了。
晏二爺看了一眼梅久沉靜的臉,不等梅久開口,主動道:“我答應你,以后我的賭坊,不歡迎沈璟。”
“是京中所有的賭場,無論以后出現什么變故,都不歡迎他。”
晏二爺欣然答應,“姑娘用心良苦啊。”
“沈璟前日送來了一兩銀子。”晏二爺道,“我沒收,丟給他了。”
“下次你收,先放你那里。”梅久道。
晏二爺沉吟了片刻,“也有道理,還要收多久?”
“三日最少,十日最多。”
三日最少,是讓他吃苦,深刻記住,下不為例。
十日最多,是看他吃苦,委實心疼,見好就收。
“好,你還是心軟。”
梅久斟茶,舉杯,“我以茶代酒,敬晏二爺一杯。”
晏二爺抬起杯,隨意跟她一碰,仰頭灌下。
這頭正開門陸續上菜,店小二再次開門的時候——
梅久先聽到咯吱咯吱類似輪椅碾過的聲音,
然后余光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側臉——
這臉長得極好,棱角分明,側臉也讓人難忘。
坐在輪椅上卻怡然自得,不是侯府二公子傅伯明又是誰?
梅久不由得皺緊了眉。
二樓樓梯那么多層,輪椅是怎么上來的?
她忽然想到他身后站著兩個婢女,一個是紅袖,另外一個應該是添香,想必是兩人抬著輪椅上來。
再將人給抱上來的?
梅久今日心情好,腦子里思維總是發散,此時居然想起兒時過河運糧運狼運羊,只有兩只船怎么過……
“認識?”晏二爺忽然道。
梅久扭頭,傅伯明經過不過是一瞬的功夫,她能發覺大抵是因為他長得顯眼。
“無事,二爺吃吧。”梅久作勢提筷,抬手比了請。
二爺也欣然提筷,敢要伸手,門此時被人敲響,“出大事了,二爺,不好了!要死了!”
晏二爺剛提起筷子,扭頭看向來人,忍無可忍啪地一聲將筷子拍在了桌上,“好好說話,說人話,你家二爺我還沒不好要死了!”
來人擦著頭上的汗,“少東家,少東家與咱家死對頭,興盛賭坊的少東家兩個人,爭女人,當街打起來了……”
晏二爺淡定抿了口茶,還耐著性子聽了一句:“誰贏了?”
來人挺起了胸脯,“那當然是咱!咱們打架就從沒輸過,興盛家的扇了咱少東家一個嘴巴,咱少東家反手就給他開瓢了,那血流了一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