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華誠挑了下發白的眉,似乎對無禮的態度毫不介意,“不急,先吃飯——”
隨著他話音的落下,很快有服務生推著餐車過來。
銀制的器皿被掀開,露出里頭鮮香溫熱的菜肴。
聞芷整個人往后一靠,并不動筷。
金嶺山的那夜,是帝家提早部署,出動了帝家救援團隊,悄無聲息地救下了她。
她曾感念這份恩情。
可讓她沒想到的是,眼前的這個人,她的外祖父,切斷了她跟外界的一切聯系,剝奪了她的自由,將她困死在了帝家這個豪華金絲籠中,讓她只能抬頭仰望著一畝三分天。
“當年,你母親出走時,正逢帝家內-斗最激烈的時候,我本想等一切塵埃落定后,再去尋回你母親,可誰料想,這場內-斗,足足持續了幾十年——”
手執刀叉,帝華誠親自切著餐盤中的牛排。
他眼眸低垂,盡管年過七十,仍保有良好的體態與精神。除了那一頭他不習慣染黑的銀發外,單從外表上去看,和五十多歲的人并無太多的差別。
聞芷眼眸微動,卻并不接話。
這種規格的秘事,是流不到外面去的,外行人看的,只是結果。
至于過程的殘酷,也只有帝家人自己才知曉。
“帝氏內鬼藏得極深,對方又聯合帝家內部嫡系,一旦被他們得逞,帝家就得背上叛國竊國之名,這場的對決,有著旁人難以想象的殘酷。”
“你的小舅舅,從小跟你母親關系最好——但他,在這場爭斗中,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白發人送黑發人,不是誰都能承受得了的。
帝華誠語氣微頓,眼底劃過了一瞬明顯的情緒波動,“念夕,外祖父把你接回帝家,是想給你一世安穩。”
他的小兒子在家族內-斗中死了,小女兒又魂歸異鄉。
沒人知道,他在找到聞芷時,內心的歡喜與雀躍,仿佛余生,終于得到了一絲可以慰藉自己的東西。
念夕,念夕……
他所思念的,是他的錦溪。
夕同溪,他只盼歲月可追,能再次回首。
“以帝氏幾乎一手撐天的財勢,您覺得我回到這里,是求了個一世安穩,還是踏進了這危機四伏的虎狼之窩?”
溫陽之下,聞芷卻神情冷淡。
對這番殷切關懷之語,完全不為所動。
以愛之名的桎梏,在她看來,只是一種為了成全自己的私心,而非真的是為了她好。
“如今我暴露在這鏡頭之下,想必更擺脫不了這帝家人的身份了吧?難道這不是您安排我去參加慈幼院剪彩的目的么?”
聞芷輕嗤一聲,可不以為眼前的人行事會那么單純無目的。
被切好的牛排換到了她的面前,整個餐廳因被特地包場,而顯得空寂無聲,如同帝華誠如今所處的位置,高處不勝寒——
“那你呢,既然猜到了我的用心,又為什么心甘情愿地被驅使?念夕,你想利用這個機會,讓京市的人看到你,看到你在帝都。”
帝華誠這話,說得篤定風,仿佛早就看透了聞芷的用心。
但他卻不動聲色,放任了這點小伎倆的擺弄。
聞芷的指尖,果然猛地曲起。
“可就算他們尋來又怎么樣?你那個父親,多么無用你自己也清楚,我故意放縱兇手逍遙法外,給了他整整三個月的時間,他都沒一點作為,反而意志頹喪,放任自己沉-淪在悲苦的情緒里,這樣的男人,如何值得托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