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野背靠在回廊的玻璃欄桿上,郁悶地對著空中吐了個煙圈,偏頭時正看見劉致遠領著一個熟悉的身影走過。
他想都沒想就跟了上去。
“喲,臧隊,稀客呀!”看尸庫的小哥笑瞇瞇看著門口躊躇不前的臧野,語氣里滿是調侃,“您站這么久了……是在考慮先邁哪只腳么?哎呀,要我說您就放心進,咱們市局糙老爺們多,陽氣重,就算真有哪只鬼不開眼闖進來,也不敢找您這樣一身正氣的啊!”
“哼哼……”臧野撇撇嘴,不屑道:“新鮮,沒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你臧隊我什么大風大浪沒見過,寒磣誰呢!”
說罷把背一挺,下巴一抬,以近似踢正步的姿態,進了尸庫的大門。
解剖室和尸庫,算是臧野在市局里最不喜歡的兩個地方,前者容易影響食欲,后者容易影響心情。
一進門,那種好像能透進骨縫里的陰寒就黏了上來,臧野用左手搓了搓還吊著的右臂,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好在一轉彎就看見了熟悉的背影,霍青個子小小的,即使看不見她的正臉,臧野也能想象出她斂眉沉目,一臉平靜的樣子。
他無聲咧了下嘴,看見她用帶著手套的手,熟練地拉開其中一個冷凍柜,又將尸袋緩緩打開,讓站在她對面的周立國辨認尸體。
周立國在得到霍青的允許后,才做了一個微微湊近的動作,好像是為了看清尸體的面容。
然而,不到兩秒鐘,他就猛地抬起頭,后退了一大步,看神情像是被尸體嚇到了一樣。
之后,他的表情有些空白,嘴唇微微抽動著,像是要說什么話,不過最終也沒發出任何聲音。
他沒有哭,沒有喊,不過臉上的痛苦越來越明顯,但他的眼淚像是被堵住了一樣,怎么都流不出來。
這么多年,他從未打心底里喜歡過這個女兒,鄙夷與埋怨早已深入骨髓,因此在她死后,也無法真心實意地為她痛哭一場。
“臧隊……”就在臧野全副身心沉浸在面前的場景里時,耳邊突然有人低語,這可把臧野扎扎實實嚇了一跳。
“你,你怎么回事?!”臧野快速眨了幾下眼睛,將快奔涌而出的心臟壓回原來的位置,“大老爺們兒,說話能別離這么近么?”
劉致遠憋屈地扁了下嘴,瞟了眼兩面墻的冷凍柜,“這么多人呢,聲音大了顯得對死者多不尊重啊!”
臧野恨不得把這死孩子一腳踹出去,這小兔崽子絕對故意的,八成是在報上次讓他坐運尸車的仇呢!
就在臧野考慮是把他先踹出去捏死,還是先捏死再踹出去的時候,霍青領著脊背已經微微佝僂的周立國走過來。
霍青淡淡看了他一眼,問:“有事?”
臧野用眼神示意了劉致遠一眼,原意是想讓他先領被害人家屬出去。
結果這孩子五行缺心眼,任憑臧野眼皮都快眨抽筋了,他愣是站在原地一動沒動。
臧野被嘔得差點吐血,心想,這下他可以確定了,眼力見兒這玩意這兔崽子是真的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