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今天沒有下雨。”
金陵城里,秦淮河畔,光頭男人坐在橋下的面攤,望著微波蕩漾的河面,語氣感慨。
青裙姑娘坐在他的對面,另外兩位黑袍人早已經離開,就像沒有人知道他們從哪里來,同樣也不會有人知道他們往何處去。
“陽光明媚,有何不好?”
青裙姑娘抬頭望著日光,奪目的讓人難以直視,只能微微瞇著雙眼,晴天永遠都比雨天更讓人喜歡,因為晴天總能給人帶來舒適和開懷。
就像是面前這條秦淮河,和煦的微風吹拂河面,粼粼水光輕輕搖晃,映著柳葉和石橋,甚至不需要說什么,心情自然就會變得溫和起來。
就像你剛睡醒睜開眼睛,先看見春和景明與先看見斜風細雨是不一樣的。
光頭男人拿起胡椒粉朝著面碗里灑了一些,又舉起示意詢問:“要嗎?”
青裙姑娘點點頭:“要一點。”
光頭男人往她的碗里撒了一點胡椒粉,回答之前的那個問題:“秦淮河的夜色舉世聞名,途經金陵若是不能看一眼,實在是一大憾事,我們注定是沒辦法待太久的,吃完這碗面就該離開了。”
陰溝里的老鼠不怕見到日光,但陰溝里的老鼠很怕不能享受日光。
“做什么事情都需要給自己一個借口,如果今天下雨,我就會告訴自己之所以今晚無法欣賞到美麗的秦淮河是因為下了一場雨的緣故,而不是因為陽光正好,我卻要逃。”
光頭男人望著河面,他的相貌看上去很兇,讓路過游玩吵鬧不停地小孩子見了都是小心翼翼的避開很遠,但他的目光很平和,帶著說不出的溫柔。
青裙姑娘不太喜歡吃面,或者說不太習慣吃面,自小長在無盡平原,經過最殘酷,最痛苦,最孤獨,最骯臟的選拔才走到了今天,吃人比吃面要多得多。
“我們注定沒辦法真正站在陽光下,可我們卻始終走在陽光里。”
“是啊。”光頭男人將碗里的面條吃光,從衣袖中掏出了二十文錢放在桌面上,類似于這樣風景瑰麗的地方,衣食住行總要比平常地昂貴些:“不被理解,且永遠無法公之于眾的陽光。”
青裙姑娘沉默了一會兒,然后道:“我們是在做對的事情,圣皇也在認為他在做對的事情,但剩下的時間越來越少,圣皇總不會真的一直堅持下去。”
“就像苦渡大師,他知道他的死對這個世界是有益處的,所以和無相大師一樣選擇了圓寂。”
光頭男人不置可否:“圣皇終究是不一樣的,或許就算是真的到了那一天,他也不會選擇和我們做同樣的事情。”
青裙姑娘眼神變得冷淡了一些:“那很愚蠢。”
光頭男人極罕見的語氣認真,教訓道:“這個世界沒有人敢對圣皇不敬,你也一樣。”
他的聲音頓了一瞬,而后嘆息道:“雖然在我看來,這也的確是很愚蠢的選擇。”
溫熱的夏風吹過石橋,拂過了秦淮河的河面,被迎面而來的小船分開,除了船里男女暢談的笑聲之外,再也沒有其他東西。
面攤的老板看著桌面上的二十文錢,發現這一男一女的奇怪組合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不見了,當他將錢收好,準備收碗的時候忽然愣住,因為他完全忘記了先前到底是什么人來這里吃過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