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那場大水與他無關,但他畢竟是遂寧知府,這很不公平,但事實的確是這樣。
再如何用心的官員也終究難逃淪落為政治棋子的下場。
提到當年,劉季的臉上帶著落寞,眼眸深處的痛苦清晰可見,而后化作疲倦,他苦笑著搖了搖頭:“說出來不怕縣侯笑話,我現在別無所求,只想守著自己的這一畝三分地安穩下去。”
少年人的滿腔熱血,遠大理想,總有一天會被現實所磨滅的,因為這個世界注定不可能完美,所以才是現實。
曾幾何時,劉季也有自己的抱負,他沒有背景,自身修道天賦也絕對談不上多么出色,只想著用心在遂寧任職,積累政績,有朝一日提拔為南陵郡丞或者被調去京都六部任職,然后發揮本領,為圣朝清平天下。
他之前離這個夢想很近,現在很遠。
人總是會趨于麻木的,遲早會如此。
劉季依然是一名好官,只是他的理想抱負隨著那場大水被吞噬得干干凈凈。
“遂寧現在的人很少,以后或許會多些。”李子冀從懷里拿出了一個荷包,遞給了劉季。
荷包很輕,拿在手上卻有一股子陰寒血煞之氣快速襲來,劉季眉頭一皺,打開荷包看見里面的一枚鱗片,然后猛地渾身一震。
李子冀輕聲道:“發個告示吧,就說南陵河神已經伏法,鱗片在一月后公示,也許曾經離開的百姓回來見到,會想留下也說不定。”
這是南陵河神頭顱中心的鱗片,蘊含著南陵河神的精氣神,李子冀請神夢澤河神虞風用大能力將南陵河神死去的畫面烙印在了里面,只要被靈力催發就能重現,想必遂寧百姓見到這樣的場面會很高興。
劉季那張滿是疲倦的臉上帶著蒼白之色,他盯著手中的鱗片,手掌無意識的用力緊握,然后又小心翼翼的收好。
“李縣侯,我代表遂寧百姓,在此謝過了。”
劉季的聲音輕微顫抖著,對著李子冀深深地行了一禮,心中壓抑許久的苦澀緩緩散開。
“這沒什么好感謝的。”李子冀沉默了一會兒,然后道:“我本也是遂寧子弟,查清真相,誅殺南陵河神是我應該做的事情,所以你用不著感謝我。”
南陵河神已經被誅殺,但真相難道真的能徹底公之于眾嗎?
劉季知道不能,他也知道這件事背后可能有后黨的影子,但他不能說,甚至連問都不能問。
李子冀望著街外,百姓安寧,行路客人出入店鋪,歡聲笑語。
“這座城已經死了,也許以后會活過來。”
“也許在很多年以后,今日的死氣沉沉,會被稱之為底蘊。”
離開了官衙,崔玉言在路邊買了一包糖炒栗子,邊吃邊道。
的確,所謂底蘊這種東西,往往就是這樣積累起來的,在經過一次又一次的輝煌與谷底,最終才能鑄就出真正的底蘊。
唐小風站在李子冀身旁為他撐著傘,十分贊同崔玉言的話:“崔公子說的對,有公子在,以后的遂寧肯定會被人時常提起,我聽鎮子里的老人說,一個人一旦名滿天下,其以前生活的地方無論多么簡陋,都會成為名人故居。”
這話說的倒也沒錯,只是李子冀并沒有要回家中看看的打算,而是直接駕車出了遂寧,來到了埋葬李小婉的地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