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風沒有見過如此嚴重的干旱,甚至就連旱災都沒有見到過,不只是他,包括李子冀和崔玉言也同樣沒有見過,因為圣朝各處地方基本上都敕封了河神行云布雨,幾乎每一處城鎮村落都是風調雨順,旱災這兩個字對于圣朝百姓來說是十分遙不可及的字眼。
“這里已經旱成了這個樣子,為何會沒人管?”崔玉言皺著眉,百里范圍對于大修行者來說并非無能為力,若是儒山的大修行者出手布雨,輕而易舉就能解決這里的旱情。
李子冀道:“此處雖處在慶蒼與儒山之間,但距離兩個地方全都有著數萬里的距離,只怕儒山尚不知曉這里發生的災情。”
天下之大,又哪里能夠處處照料得到?
何況,沒人一定要對你負責。
馬車駛進村子,道路兩側的房屋已經十室九空,大旱來臨,避無可避,為了尋求生機十里村的大部分人在前幾個月都已經搬離出去,現在的十里村就剩下一座偌大的空村,以及躺在道路兩側,奄奄一息的老人。
這些老人大多是不愿意離開,他們在這里生活了一輩子,這里有著他們忘不掉舍不下的過往,如果注定要死,他們愿意死在這里。
或許是因為十里村已經太久沒有來過外人,當馬車路過之時,那些躺在地上正在等待著死亡降臨的老人們全都掙扎著抬頭看了過來,他們的皮膚被曬得黑黝,帶著日光的傷痕,狀態恍惚,看得出來已經嚴重缺水,甚至可能已經許多天沒有吃過飯。
可饒是如此,在看到有外人到來后那一雙雙眼睛里仍舊亮起了期盼之色。
他們期盼著有人來救救這個村子,他們期盼著能夠下一場雨。
只是看著馬車徑直駛過,這些人眼中剛剛亮起的光再度熄滅了下去,就像是搖曳在暴雨中的蠟燭,忽明忽暗。
崔玉言將車窗關的很嚴實,確保自己無法看得見外面那些瀕臨死亡的人們。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住那些目光。
他見過很多死人,也殺過很多人,但那和現在比較起來終究是不一樣的。
“公子,前面有人。”
唐小風開口喊了一聲。
李子冀掀開車簾看了過去,只見一個手里拎著菜籃子,步履蹣跚的老婆婆正佝僂著身體艱難地走在路上,和躺在道路兩邊等死的其余人形成了很鮮明的對比。
那張臉上同樣嚴重缺水,皮膚甚至因為干裂生出了許多口子,身材干瘦,一看就是長時間營養不良,每一步都走的十分艱難,搖晃著身體似乎隨時都會跌倒。
“老楊婆子,還去干什么,省吃儉用省下的兩根蘿卜,你還不如自己留著吃了,說不定還能多活幾天。”
“拜神拜神,如果那龍王廟真的有神,咱們十里村也不會淪落到現在這個樣子。”
“走吧,都走吧,活命去吧,就讓我這一把老骨頭留在這里,守在這里!”
“半年多滴雨未下,這是天罰,天罰啊,老天爺,我們十里村究竟做了什么錯事你要如此懲罰我們?”
道路兩旁躺著等死的許多人在看見那個佝僂老太的身影后,全都像是找到了什么發泄口一樣,大聲地宣泄了起來。
說什么的都有,甚至有不少人言語已經開始變得混亂,顯然已經頭腦不清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