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本該是有很多話要說的,可細細想來,似乎每一次的碰面都未曾說太多話,就像是透著一層薄薄的窗紗,互相凝視著模糊的輪廓。
陳草的眉眼真的已經柔和了很多,少女的性子就像是三千里赤地上的那棵小草,凌厲里帶著柔弱,柔弱中布滿堅韌,也許當某一天回頭看去的時候,她仍站在某處角落,靜靜地望著你。
無根之地本就是玄妙神秘的地方,如今遺留陣法落下,天下各方勢力無不是對此深感興趣,陳草想過李子冀會來,但她也認為李子冀不會來,因為以李子冀的性子未必會對這樣的事情感興趣。
可他還是來了。
朝陽早已經升的更高,讓寒冷的棗樹林仿佛都在陽光下變得溫暖起來,這種風雪過后的溫暖總是會帶著特殊的味道,輕而易舉就壓下了那滿地涌起的血腥味,聞起來竟帶著些和煦。
若是這時候能夠透過繁密的枝葉漏下來點點光斑,就如長春園一般,那一定是非常愜意的感覺,只是很可惜,光禿禿的棗樹遮不住半點陽光,四周的環境也絕對不會讓人生出什么太過愜意的感覺。
雪好似在融化。
山林里的積雪素來都是最晚融化的,那只不過是漸漸升高的日光灑在雪面上映襯出來的錯覺。
細細看去,泛著妖異的血紅色。
李子冀道:“我不太喜歡湊熱鬧,可我一直都在湊熱鬧。”
從積沙寺論佛開始,再到妖古蓮池一行結束,細細數來,似乎從新歷三十二年初開始到如今新歷三十八年一月,天底下發生的諸多大事都有著他的參與,一個不喜歡湊熱鬧的人卻偏偏湊上了每一場的熱鬧,就像是一個不愿意殺人的一輩子都在殺人,這豈非讓人唏噓的事情?
陳草的目光里帶著心疼,也許在天下無數百姓,無數修道者眼中看來,如李子冀這般出身國公府,加入三千院,又被圣皇敕封為汝南縣侯,從而名動天下的人一舉一動都是風光無限的,到處都有人投去羨慕和尊敬的目光,只是在陳草的眼里,她只覺得李子冀很辛苦。
一直在不停地追趕,不停地要完成心中的理想,不敢有片刻的懈怠。
李子冀抬手將一根碎枝自陳草的肩頭摘下,輕聲道:“其實你根本不需要想方設法確定自己要走的路,人生漫長,誰又能真的能夠在一開始就明白自己要走哪條路呢?只要不停地走下去,其實路永遠都在。”
陳草道:“但你早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路。”
李子冀微笑道:“我倒是希望自己能永遠不知道。”
陳草眼底的心疼更濃。
李子冀抬頭看向了肖西北:“你不必一直站在那里。”
身受重傷的人臉色通常都會十分蒼白,肖西北先前宛若金紙的面容倒是恢復了一些,他站在那里雖仍舊勉強,卻還不至于到松手就會倒下的地步。
只是他的眸子滿是黯淡,像是蒙著一層塵:“我的確不必一直站在這里。”
他已經準備離開。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在明媚陽光的映照下,那籠罩方圓數千里的巨大陣法好似變得淡薄了一些,就連那時隱時現波動不停地藍色漣漪波動的間隔也好像變久了。
李子冀抬頭看了一眼,在心里確定著時間,隨即開口道:“你們受得傷太重,我想幫你們把傷治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