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后,秋。
北京初晴,天空藍得仿佛被暴雨洗過一遍,連一片多余的云都沒有。市高院門口,石階被陽光曬得發燙,記者們扛著"長槍短炮",密密麻麻擠在警戒線外,等待一個結果。
十點整,法槌落下——
"被告人林峻生,犯重大責任事故罪、行賄罪、故意殺人罪,數罪并罰,判處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
"被告人林嵐,犯包庇罪、洗錢罪,判處有期徒刑十五年!"
"被告人謝懷瑾,犯包庇罪、受賄罪,鑒于自首情節,判處有期徒刑三年,緩刑三年!"
鏡頭里,林峻生銀發凌亂,背影佝僂,被法警帶下法庭那一刻,忽然回頭——目光穿過人群,準確落在臺階下的少女臉上。謝莜莜站在陽光里,穿一件素白襯衫,領口繡著極細的橘色小花,像十年前后臺里,她母親最愛的那支發夾顏色。
林峻生張了張嘴,終究什么也沒說,被法警押進陰影。
謝懷瑾最后一個出來,手里拎著西裝外套,領口敞開,鎖骨處的舊疤暴露在空氣里。他抬眼,看見女兒,想說什么,卻先笑了——那笑意帶著釋然,像把整片秋光都揉進去。
"莜莜,爸爸欠你一句對不起。"
謝莜莜搖頭,伸手,輕輕抱住他,聲音輕得像風:
"回家吧,媽在等你。"
男人眼眶瞬間紅了,卻倔強地抬頭,把淚逼回去,像完成一場遲到的成年禮。
午后,廣德樓舊址。
劇場早已廢棄,外墻爬滿藤蔓,像被歲月親手縫上的綠色補丁。院子里,新立了一座小小的紀念碑——漢白玉材質,刻著兩行字:
“2013.5.20廣德樓事故遇難者”
“謝婉清老鄭以及所有被真相遺忘的名字”
碑前,擺著兩支白菊,一杯黃酒,一顆剝開皮的橘子糖。
郭麒麟穿黑色長衫,襟口暗紅云紋被陽光照得發亮。他彎腰,把橘子糖放在碑座,聲音低啞:
"阿姨,我來了。"
"帶著您女兒,一起。"
謝莜莜蹲下身,指尖撫過母親的名字,眼淚砸在石板上,卻彎起唇角:
"媽,您看——"
"山河無恙,故人歸。"
風掠過藤蔓,葉片沙沙作響,像女人溫柔的回應。
傍晚,德云社封箱演出,加場——《雷雨夜之后》。
劇場座無虛席,連過道都站滿人。舞臺背景是一幅巨大的手繪——雨夜長安街,霓虹被水洼暈染成彩色漣漪,遠處天光破曉,少年與少女并肩而立,影子交疊成一把傘。
報幕聲落下,郭麒麟執折扇出場,長衫墨黑,領口繡著極細的銀線——是謝莜莜親手縫的,圖案只有走近才能看清:一朵小小的橘子花。
他站定,目光穿過觀眾席,落在第一排中央——謝莜莜穿素白長裙,頭發挽成低髻,耳側別一支橘色發卡,正抬眼看他,眸子里盛著整片秋光。
少年深吸一口氣,折扇"啪"地展開,聲音清亮,卻帶著不易察覺的顫——
"諸位,今兒不說相聲,說一段新評書——《山河無恙》。"
"話說十年后,雷雨夜之后,少年與少女并肩,把真相寫成戲,唱給天下人聽。"
"戲里,蕭執沒死,沈婉也沒哭——他們一起,把破碎的山河,一點點拼回原樣。"
"戲外——"
他忽然收扇,大步走下舞臺,穿過過道,停在謝莜莜面前,單膝跪地——
掌心向上,躺著一枚小小的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