莜莜伸手,在火盆里捏起一塊炭,掌心瞬間發出“滋”一聲焦響。
她卻面不改色,攤開手——
炭已成灰,掌心卻只浮一層淡紅,無水泡,無焦痕。
“不死之身,換你三日信任,夠嗎?”
任如意盯著那只手,良久,轉身。
“親兵留下,你隨我來。”
關樓最高處,夜風獵獵。
任如意推窗,指向城外黑茫茫的荒原。
“血衣隊若來,必過斷魂谷。我給你三十人,自己選地形,自己布陷阱。”
她回頭,目光冷冽。
“三日后,我要見到朱衣衛的‘血’字旗,插在我的箭樓下。”
莜莜撫過窗臺積雪,微微一笑。
“將軍會如愿。”
她伸手,接住一片雪花,看著它在掌心融化,像看一場舊夢。
“零號。”
任如意忽然開口,聲音低得似被風吹散。
“你替別人改命,可曾想過,自己的命誰來續?”
莜莜怔了怔,雪水順著她指縫滴落,像一滴無聲的眼淚。
“我?”
她抬頭,望向更遠的北方,那里有更黑的夜。
“我的命,早被我自己拆成碎片,一片給一個人,到最后——”
少女聲音輕得像雪落。
“空了就空了。”
更鼓五聲,天將破曉。
莜莜獨自下關樓,背影被晨光拉得極長,像一條通往未知的細線。
任如意立于窗前,看她遠去,指尖無意識摩挲劍柄。
那道月牙疤,在晨光下泛著蒼白。
“燕七……”
她低念這個名字,眼底浮起久違的血色。
“若你還活著,該親自來見我。”
關外五十里,斷魂谷。
霜雪覆蓋的荒道上,一串馬蹄印蜿蜒而來,像黑色蜈蚣。
十余騎黑衣人無聲疾馳,面戴赤銅鬼紋面具,腰懸窄刀,刀鞘用紅綢纏緊,綢色暗如干涸血。
領頭者抬手,馬隊驟停。
他望向谷口,面具下傳出沙啞嗓音:
“零號就在此關,督公有令——”
“取其首級,回爐重造。”
風卷旗動,一面血色小旗自他背后揚起,旗心繡著小小“朱”字,像一枚嗜血印章。
同一時刻,落雁關箭樓。
莜莜立于垛口,手里把玩著那枚“七”字令牌。
她指尖沾了晨霜,在“七”字上一遍遍描摹,像在溫習一個不敢遺忘的名字。
身后,三十名梧國精銳已整裝待發,每人腰間多了一只小小皮囊——
里面裝著莜莜昨夜調制的“禮物”:
見血封喉的毒雪,遇火即燃的磷粉,以及——
能讓她在亂軍中“死一次”的龜息丸。
朝陽躍出地平線,金光灑在她蠟黃的“村姑”面具上,像給一尊無名神像鍍了層薄金。
少女抬手,指向斷魂谷方向,聲音不高,卻清晰傳入每一個人耳中——
“三日后,我要那里——”
“變成朱衣衛的墳場。”
風更大了。
吹得她衣角獵獵作響,像一面看不見的旗。
而在更遠的天際,一只赤紅小隼盤旋而來,隼爪竹筒在陽光下閃出幽冷光澤。
竹筒內,鄧恢的第三道密令已至——
“零號若叛,格殺勿論。
若與梧國合,連梧國一并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