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旁石壁嵌著小小凹槽,需兩鑰同啟——
一鑰在獄長腰畔,一鑰便是她手里的“鬼面”。
獄長名“血蟻”,戒律堂排名第九,比血十一更陰狠。
莜莜抬手,在門上輕叩三下,模仿方才守衛節奏:
“篤——篤篤。”
門內傳出一聲極輕的“進”。
她推門,燈火驟亮——
銅門后,是一間圓形石室,穹頂高數丈,垂下萬千鐵鏈,鏈端懸著透明琉璃罐,罐內盛淡金藥液,泡著人體——
有的缺眼,有的少心,卻都維持著詭異呼吸,像被時間遺忘的標本。
室心,一方黑石高臺,臺上人披白發,著血紅袍,背對門口,手執長柄漏斗,正往罐里添藥。
“零號,你來得比預計晚一日。”那人開口,聲音溫潤,像春夜洞簫。
莜莜指尖收緊,面具下嗓音沙啞:
“血蟻大人,路上風雪阻道。”
白發人輕笑,回首——
那是一張極年輕的臉,皮膚薄得能看見淡藍血管,眉心點一粒朱砂,像雪中紅豆。
“把面具摘了。”
他溫聲吩咐,像在討一盞茶。
莜莜不動。
血蟻嘆息,袖袍輕揮——
數條鐵鏈“嘩啦啦”竄出,蛇般纏向她手腕、腳踝。
莜莜急退,烏吻刃旋出黑弧,斬斷近身鐵鏈,卻還是被一條纏住左臂夾板。
“咔嚓!”夾板碎裂,斷骨再受巨力,劇痛讓她眼前一黑。
血蟻抬手,鐵鏈將她吊上半空,斷臂傷口迸裂,血灑黑臺,像一場驟雨。
“我最恨欺騙。”他柔聲說,指尖蘸一滴莜莜的血,放入唇中品嘗,眸光微亮,“嗯,藥香入骨,果然零號最美味。”
就在此時,石室穹頂忽傳“咔噠”輕響——
一塊琉璃罐微微移位,罐后探出一張蒼白男人臉,亂發遮眼,卻掩不住眉心那道舊疤。
“燕……”莜莜劇痛中幾乎失聲。
男人豎指于唇,作個噤聲手勢,左手一揚——
“嗖!”
一粒極小的鐵丸射向血蟻后頸,快若流光。
血蟻察覺,袖袍反卷,鐵丸被震碎,卻還是被其中暗藏的磷粉濺中,后頸頓起幽藍火苗。
“燕七,你竟還活著動手?”
血蟻怒極反笑,袖中滑出一柄透明薄劍,劍身注滿淡金藥液,揮動間異香刺鼻。
琉璃罐后,燕七破罐而出,渾身濕漉,卻勢若瘋虎,徒手撲向血蟻!
“走!”他朝莜莜吼,聲音嘶啞如鐵刷磨石,“鑰匙開臺下暗格,放‘歸元’母蠱!”
莜莜被鐵鏈勒得幾近昏厥,卻咬破舌尖,借劇痛清醒,烏吻刃反手割斷腕間鏈,墜地翻滾。
她撲到高臺側,按燕七所說,以鬼面鑰匙插入臺沿暗孔——
“咔啦啦!”
黑石臺裂開,升起一只琉璃母匣,匣內蠕動一條赤紅蠱蟲,長逾半尺,百足攢動,像蜈蚣與蝎的合體。
“歸元母蠱?”
血蟻大驚,顧不得燕七,回身欲奪。
燕七卻拼死抱住他腿,嘶聲大喊:“莜莜——捏死它!”
母蠱死,則所有“歸元”子蠱受控者瞬間狂暴,蟻窟將亂!
莜莜明白,卻更知母蠱一亡,她體內潛伏多年的子蠱亦會爆動,結局無非共死。
她抬手,沒有一絲猶豫——
“啪!”
赤蠱在她指間碎成血漿,一股辛辣異香瞬間彌漫石室。
幾乎同一時間,石室四壁鐵籠“嘩啦啦”齊開!
籠中半死不活的“試驗體”們睜眼,瞳孔瞬間赤紅,發出野獸般嚎叫,撲向最近守衛。
整個蟻窟,警報銅鐘狂鳴,像萬千螞蟻同時振翅。
血蟻一劍洞穿燕七肩胛,將他踢飛丈余,回首凄厲長嘯:“零號——我撕了你!”
莜莜卻奔到燕七身旁,將人背起,斷臂以布條倉促固定在頸側。
“師父,我帶你回家。”
她聲音嘶啞,卻帶著笑。
燕七血染她背,氣若游絲,仍勉力笑:“傻丫頭……回家要過河,河里有月亮。”
歸元母蠱既死,石室穹頂開始龜裂,藥液順裂縫滴落,遇火即燃。
火蛇沿鐵鏈竄上,一只只琉璃罐炸裂,人體標本雨點般墜落,景象詭麗如煉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