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拍什么?”郜叔的追問接踵而至,簡短而急促。
很奇怪,這樁事明明源自某人的命題作文,他經過一系列排除法找到了一個唯一近似解,以爭取實現二大爺“國內國外兩開花”的幻想。
“孫副主任,來認識一下,我下到新兵連當排長時,他是我手下的新兵班長。馬仲明,現在是魔影集團董事長。”
陳一鳴端端正正地坐到茶桌靠外的一側。
“老馬說,你想訪問當年的老兵,是問他們這個問題嗎?”
他問自己,這幾天忙活項目策劃案時,真的有過創作的沖動與表達的欲望嗎?
當然是有的!
他又一次想起自己在翻閱《半島戰爭戰史全記錄》時,縈繞于內心的那個問題。
不過,我這部電影里想要刻畫的戰場,想要呈現的戰斗,我想就算是兩位長官,應該也不曾經歷過。
馬二爺一邊抱拳一邊笑言,“失禮失禮,我這個求人的反倒是晚到的。”
設想一下,前一批防守的連隊,或者全軍覆沒,或者個位數存活,此時接防根本是必死無疑的任務。
三個大佬聚在一起寒暄了好一會兒,馬二爺總算想起了站在門口的陳一鳴,抬手招呼他。
陳一鳴雙手一攤,“我沒當過兵,所以我體會不到軍人內心的責任感與使命感。
當戰友在身邊一個接一個地倒下,當戰斗無休無止死亡無處不在,還在堅持戰斗的那些戰士,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divclass="contentadv">他重重地點了點頭,回答道,“真心想拍!”
后者輕飄飄地一言帶過,“馬董別客氣,我住的近嘛,抬腳就到,不當什么。”
后者就是電視里常見的中年官員氣質了,白襯衣、夾克衫,略微有些地中海的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茍。
“軍人的職責,當然是保家衛國,難道你還有其他的答案不成?”
時代只會滾滾向前,活著的人只能接受。”
我又是個導演,需要引導觀眾沉浸到我的電影中去,沉浸到電影中的傷痛與犧牲中去。
“一個新兵的痛苦成長,一個戰士的淬火歷練。”
郜叔與孫先進扭過頭對視了一眼,后者開口接道。
雖然馬二爺要他重點關注孫副主任,但開口問話的卻是他的郜戰友。
跟著又給兩人引介,“陳一鳴,我家小子的合伙人,剛折騰了一部電影,就那個公主逛魔都的。這次要麻煩孫副主任的,也是幫他張羅的項目。”
陳一鳴抬頭挺胸如同接受檢閱一般走到兩個長官身前,強行抑制住喊報告的本能沖動,先鞠了一躬,再十分鄭重地自我介紹。
郜叔依舊是那幅板板正正沒有一絲表情的面孔,他伸出右手敲了敲茶桌,沉聲說道。
他站起身迎上前來,直接給了馬二爺一個狠狠的擁抱,然后又重重地捶了馬二爺胸口兩拳,砰砰有聲分量不輕。
郜叔與孫先進在陳一鳴對面并排落座,馬二爺則不聲不響地打橫坐下。
“只有半島戰爭的新兵,才會像吃飯睡覺那樣,見證與經歷死亡。”
至于觀眾嘛,我只想盡可能地復原并呈現那個地獄,以及置身地獄的絕望。
“這與半島戰爭又有什么關系,新兵連里這樣的例子大把。”
孫先進臉上略有動容,他看了馬二爺一眼,再次開口問道。
陳一鳴點頭,“是的。”
郜叔冷不丁地哈哈大笑,他指著陳一鳴對孫先進說。
陳一鳴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想著想著想入了神。
我想除了他們自己,沒有人能回答我的那個問題。”
另外,你小子毛都沒長幾根,誰給你的勇氣,大言不慚地談論戰爭?
又是絕望,又是地獄的,你知道個屁,趁早把這副臭德性收起來!”
一直保持沉默的馬二爺這時才開口道。
“一鳴,你自己先走吧,回頭我再找你。記著,你郜叔是一等功。”</p>